次日,浪士組便到達大阪。他們很順利的抓了三個不法浪人,并交由由山崎蒸看管。然後想要一路順藤摸瓜,抓住他們幕後首領。可惜的是,僅憑他們的實力是極難的。衆人趕路一天,都累的前仰後合。芹澤鴨挑了一間裝飾華麗的酒店就在雅間坐下,按他的話說這次行動是會津藩安排的,全部公費出資,能消遣最好的絕不能浪費。
“把大阪的好菜都端上來。”芹澤不客氣地叫了滿滿一桌好酒好菜。
和國是海中島國,多産海鮮,這滿桌的菜下來幾乎都是魚和蝦一類。
近藤覺得此行是為了德川将軍辦事,不應該如此奢侈。但他面上什麼也沒說,而是微笑着給芹澤敬酒。他的隐忍不知道比土方強上多少,這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黑雪百無聊賴的揀着盤中的小蝦米吃,一君不知道在想什麼,手裡筷子夾着魚肉往嘴裡送,視線卻落在遙遠的窗外。
黑雪順手給他遞上一杯茶水,“一君,天氣悶熱,喝點茶水會舒服點。”
一君感謝地看了黑雪一眼,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起來,淺嘗辄止,姿勢幹淨淡雅。
“或君,也給我來一杯。”似乎看見黑雪對一君特别照顧,某人就頗有意見了。總司把一個空茶杯重重的放在黑雪面前的桌子上。
黑雪擡頭看了旁邊的總司一眼,自從那天說要言和開始,他就開始找各種話題來和自己套近乎,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
黑雪歎了口氣,給他倒上一杯。
一頓不怎麼和諧的午餐結束後,芹澤興起要泛舟遊湖,近藤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不知道是天氣悶熱還是身體狀況不佳,黑雪總感覺坐立不安,她用餘光瞄了眼靠在船舷的總司。
他依舊是簡樸的布衫打扮,可他風華絕代的光華卻絲毫不受影響。要說這樣的總司沒有人追求所有人都不會相信,最多是礙于總司的實力和近藤、土方的保護罷了。
風撩起他的衣角,帶來的櫻花香氣一下子讓黑雪舒暢了許多,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怎麼這樣看着我,或君?”總司忽然偏過頭來,饒有興味地對她笑。
黑雪頓了頓,剛想敷衍他,突然新八的叫聲從船艙裡傳來。
她立即起身向後艙走去,船艙内隻見一君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臉色鐵青,壓抑着痛苦,而新八在一旁手足無措。
“怎麼回事?”島田魁走過去扶住一君。
黑雪往案幾上看了一眼,上面還擺着一盤隻剩下一半的紫葡萄。
高蛋白的海鮮和含有鞣酸的水果同食就會出現消化不良、腹瀉嘔吐等症狀。
“有大蒜或者是姜醋汁麼?”黑雪皺眉問趕來的船員。
他似乎很畏懼于兇神惡煞的浪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有一些大蒜,磨蹭了好一會才拿過來。
“可惡,偏偏懂醫術的山崎又去了奉行所!”新八急得直抓頭發。
黑雪懶得廢話,将大蒜弄碎攉上開水,讓一君喝下。
“我去和芹澤先生說,開船回岸給一君治病吧。”看一君實在腹痛的厲害,黑雪也有些不忍。
“等一下。”她還沒出艙門就被總司拉住了。他凝視着黑雪,遠山眉微微擰起,不知道是因為她還是一君。“你不知道芹澤那粗暴的性格,還是我去。”
不容黑雪拒絕,總司已經轉身走了。
聽說芹澤被打擾了興緻十分不悅,好在有近藤周旋,才沒有和嘴貧的總司幹起來。
小舟劃過澱川,在鍋島河岸邊,黑雪和新八攙扶着一君下了岸。
黑雪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大阪,卻也不熟悉路線,他們人生地不熟,隻好跟着芹澤一路向北走。好在一君在喝了大蒜水之後臉色緩和了許多,不用攙扶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
前面出現了一座窄小的小橋——蚬橋。
黑雪眼皮一跳,她似乎敏銳地感覺到什麼事要發生。
蚬橋的那頭,搖搖晃晃的走來一個肥壯大漢,身披短褂,露出肥厚的肚皮和樹幹粗的手臂,渾身酒氣熏熏。
芹澤在船上也喝了酒,又被總司暗諷了一番,正窩火。這醉醺醺的相撲力士擋了橋上的去路,正是撞到槍口上了。
“讓開!讓開!”芹澤抽出一公斤重的鐵扇,不耐煩的揮起,像是趕蒼蠅一樣。
那力士喝醉了酒,眼力拙,想來又是心高氣傲的性子,擋在窄小的橋中間就不走,雙手抱胸,輕蔑地瞥了芹澤一眼。
在江戶時代,武士的利益高于一切。相撲力士本是應該給芹澤讓路的,可惜他喝高了,這一切就開始向恐怖的事态發展。
芹澤是正宗的武士,眼裡更是容不得一點的輕視。當即揮起鐵扇在那力士的頭上一陣噼裡啪啦的敲打,如同一隻發狂的獅子。他似乎還不過瘾,一下子抽出小太刀,砍傷了力士肥厚的肩膀。
那力士一聲殺豬般的厲吼,抱頭鼠竄,他身上的脂肪極厚,傷的不深。他捂着傷,憤恨離去。
這一切來的太快,近藤根本來不及阻止,而且芹澤是個嚴重的滋事分子啊。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太陽落山前他們仍然沒有找到醫館,一君也強烈表示沒有大礙,于是衆人隻好擇路回到了落腳的吉屋。
進門前,黑雪警覺地回頭向昏暗的巷子望去,隻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縮了一下頭。
“怎麼了?”進了門的總司又退了出來。
黑雪擡頭看他,深褐色的眸子正對着她的眼睛。她偏過頭說道:“有人在跟蹤我們,多半是那力士要來尋仇。”
總司冷笑了一聲:“來就來吧,有什麼顧慮的。”
黑雪皺起眉頭,隻見總司那張俊美本不染纖塵的臉孔上有些陰恻。
黑雪莫名的緊張,抓住他的手臂。
“隻是一般的鬧事,趕走他們就夠了。”
“那可說不準,如果他們要真刀真槍的和我們打,我也隻好全力以赴。”總司甩甩手,往門裡走去。
“總司!”黑雪按捺着強烈的不安,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他修長筆挺的背影明顯一頓,轉過臉來沖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安心吧,或君……無論敵人是誰,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黑雪的腦子裡一片嗡嗡作響,全都是總司這句話。
“宗次郎,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腦海裡不知不覺響起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曾經的花水也對總司說過這樣的話。
先回到吉屋的山崎已經叫來了醫生給一君看病,醫生說隻是某種海鮮過敏,叮囑吃幾天的藥就能痊愈。
晚飯後,近藤有事出去了,其他幾人留在房間裡照看一君。黑雪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榻榻米上發呆。
“或君?”卧榻休息的一君見她神色有異,低聲詢問。
黑雪搖搖頭:“沒事,一君你休息吧。”
他點點頭躺好,閉上眼睛。
“今天下午在河邊用扇子打爺爺的孫子,快給老子下來!”樓下響起了一陣喊叫,腳步聲悉悉窣窣。
“哈!”靠在窗邊的芹澤臉上閃着興奮的兇光,一躍而起,竟直接從二樓的窗子跳了下去。
木頭搭建的房子并沒有多高,這二樓高度也就兩米多。
浪士組的大夥往樓下張望,密密麻麻的全是相撲力士,多有五十幾人,各個手持八角狼牙棒,面目兇狠。
“本人在此,識相的快快退下,不然要你們血濺當場!”芹澤大喝一聲,拔刀出鞘。
力士人多勢衆,哪裡把芹澤一個人放在眼裡,為首的力士手持狼牙棒就沖了上來。
芹澤臨危不亂,輕輕松松的躲過攻擊,反手揮刀砍在力士的背上。這些力士雖然有厚厚的脂肪保護,可背上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那一刀的力度竟可以看見森森白骨,力士倒地哀嚎。
芹澤也真是勇武過人,面對五十多人竟然有條不紊,一時不落于下風。
芹澤的随從新見錦、平間重助急忙跳将下去,拔刀相助。
“可惡!”新八一拳捶在窗框上,翻身跳下樓去,島田魁緊随其後。不管怎樣,他們都是同門。
剩下的山崎蒸、總司還有黑雪面面相觑,芹澤派與近藤派再怎麼不和,芹澤鴨也是浪士組的局長,坐事不理顯然不行。
山崎明白其中的利害,微微颔首,也下去幫忙。他身材偏瘦,和肥大的力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一番遊鬥下來,卻完全占了上風。
黑雪起步向窗口走去,卻被前面的總司擋住。
“你在這裡看着一君,我們幾個就足夠了。”他看了一君一眼,又凝視了她片刻,翻身從二樓的窗戶跳下。
他們七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敵手衆多,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芹澤渾身是血,其他人多以擊退為主,這事他們不想鬧出人命,沒下狠手。
黑雪目不轉睛的看着樓下的情景,根本沒有注意到一君已經來到了我身邊。
“或君。”
黑雪回頭看他,原本俊秀的臉上蒼白而虛弱,嘴唇抿着有些發青,可碎發下的雙眸炯炯有神。
“一君,你……”她自然明白他的意圖,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這是我該履行正義的時候……”一君淡然的笑了笑,“他們是我的夥伴。”
黑雪微微一愣,一君顫巍巍的拿起愛刀——池田鬼神丸國重,走向窗戶。
“一君。”她抓住他的手臂,那份決絕讓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瞬間變得奪目了起來,“我陪你一起去。”
他露出了溫柔的微笑,點了點頭。
黑雪拉着一君的手臂跳下二樓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