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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七節 樹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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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着丸子頭的少年身量清瘦高挑,绀青色的布衣下露出的手指和脖頸白如蔥筍,她微低着頭目視前方,淺色的薄唇抿成一線,闆滞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清水屋的老闆将侯爵和涑雪帶到客房門前,就遇見了過道上走來的齋藤一,他手中端着盛熱水的臉盆,神情憂郁,涑雪十有八九能猜到屋内的病人是誰了……

涑雪不出聲,齋藤一也打算忽略她,旋而将打量的目光落在陌生又俊逸的遊醫身上。

“這位是京都來的蘭醫,很擅長治療創傷,我馬上就去給大人找來了。”齋藤一還未開口問,清水屋的老闆已經熱情地回答了他的疑慮。

齋藤一默默地點頭,将他們面前的隔扇打開,“有勞了,醫生随我進來。”

屋内的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有些重。他們走進裡屋,繞過屏風才看到榻榻米的床鋪上面無血色的俊美男子與夢中蹙眉的娟秀少年。

“咳,雪村君,醫生來了。”齋藤一無奈地打破這缱绻的氛圍。

伏在土方枕邊照顧的雪村千鶴頃刻驚坐起身,錯愕地看着他們三人,臉上還留着一道紅紅的印子。待她看清齋藤一和侯爵身後的少年時,眼中的愕然更是變成了驚恐。

“你……怎麼又是你?!”雪村千鶴捂住了嘴巴,險些喊出來吵醒病重昏迷的土方歲三。

涑雪眼觀鼻鼻觀心,冷着臉并不打算理會。侯爵卻回頭輕柔地牽過她的手腕,将她帶到自己身側。

“像往常一樣配合我就好。”男人對她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容貌,似有細碎的光影浮動。

“好。”涑雪下意識地點頭,跟他一同跪坐在土方歲三的身邊,娴熟地打開侯爵的藥箱取出他常用的工具。

“這位閣下身受多處刀傷和槍傷,救治刻不容緩,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還望兩位噤聲等候。”侯爵手下檢查着土方歲三被刀割裂而錯位的手臂和中槍的小腹,同時出聲提醒道。

“雪村君,你拿熱水給副長擦擦汗吧。”齋藤一用眼神示意手足無措的雪村千鶴,将手中的熱水盆和布交給她。

雖然對涑雪又驚又怕,但看到露出痛苦之色的土方歲三,雪村千鶴還是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

侯爵的手指修長有力,他手執鑷子與小刀整個人像是一位細緻入微的表匠,巧奪天工地接合着手下齒輪。不知不覺間被他的專注感染,涑雪也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手指的動作,偶爾幫忙将湧出的血沫擦幹或是将急需的工具遞到他手裡,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就形成一股默契,無人能介入。

這樣聚精會神地關注自然十分耗費精力,原本還提心吊膽處處留意的雪村千鶴沒過多久便覺得頭昏眼花,為了照顧土方歲三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歇息,生怕昏睡過去以後再也見不到那個男人對她露出溫柔的雙眸。

“好了。”纏繞完最後的繃帶,侯爵才啟唇道,他額露汗珠,黑亮的眸子裡卻依然安之若素。

“按照這個抓藥。”侯爵凝神寫就藥方,在涑雪輕微的扶持下堪堪站直了身體,将手中的字條交給齋藤一。

齋藤一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他和涑雪,颔首道:“多謝,我送你們出去。”

侯爵禮貌性地微微點頭,擡手拭去額角的汗滴。他們跪坐了兩個時辰,涑雪能感覺到他的腳步有些虛軟,便貼在他的身側,握住他的手臂攙扶前行。他的袖擺在穿堂風中揚起,拂過鼻尖帶來陣陣熟悉的香氣,像是小爪子撓着手心有些許細微的癢。

然後,她擡起視眼就遙遙望見——鮮衣怒馬發揚蹈厲的青年,縱身下馬遠遠地邁步而來。

青年褐發飛揚沾染着烈火般的夕陽,依然如同他們在壬生村重逢時的模樣,隻是他俊美的容顔再也掩蓋不住蒼白的病态和焦灼憤懑的神色。

察覺到涑雪輕微的閃躲,侯爵體貼地開口向齋藤一告辭,“不勞先生相送了,若還有事可托人找我。”說罷,也不等齋藤一回應,侯爵已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離去。

涑雪松開了他的手臂,率先閃身走進拐角不一會兒便沒了蹤迹。齋藤一遠遠瞧見沖田總司大步走來,臉色也有些微妙的複雜,他沉吟了片刻,還是攔住了橫沖直撞的青年。

“總司,副長身受重傷還需要休息,你……”

沖田總司滿腦子都是那晴天霹靂的噩耗,根本無暇顧及他人。他睜着布滿血絲的雙眼,微抿的嘴唇血色盡失,語氣更是顫抖中夾雜着悲憤,“……休息?近藤先生的首級還挂在京都的三條河原示衆!!他居然還能休息的下去……咳,咳咳!”

悲痛欲絕的青年猝然劇烈咳嗽了起來,捂嘴的手掌很快染上了大片的殷紅。

素來淡薄的齋藤一此刻臉上也難掩哀戚,他攥緊了雙拳,低聲說道:“我們都很敬佩近藤局長的為人……若彼時和土方副長換位思考,我恐怕也想不出好的辦法……更何況這是近藤局長的命令……”

“呵呵……你們淨說這些漂亮話!咳,一君你讓開!我今天非要問問他不可!”桀骜不馴的青年擦了擦嘴角,鮮紅的血印像是一朵妖異的花開在他冷酷的笑靥上,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齋藤一皺眉,擡手準備按住他的肩膀,“不行,副長還處于昏迷……”

“……咳,齋藤,讓他過來……”就在此時,披頭散發的土方歲三虛弱地推開了房門,雪村千鶴在身旁扶着他,但是遍體的傷痛依然讓他欣長的身姿搖搖欲墜。

沖田總司目眦欲裂,全身的悲憤似乎終于找到了宣洩口,他三步并兩步地沖向土方,情緒失控地揪住他的衣領,攥緊的雙拳輕顫,冷厲道:“出發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嗯?讓我乖乖去療養,你替我護好近藤先生直到我歸隊……你說!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土方歲三抿緊了蒼白的雙唇不言語,雪村千鶴卻忍不住悲恸道:“土方先生也好,沖田先生也好,在近藤先生眼裡都是最親近的人……他希望土方先生能活下去,土方先生又何嘗不是呢?那個時候,無論如何都要有所犧牲……近藤先生不希望土方先生死,他把新選組還有活下去的意義都交給了土方先生,所以、所以到最後,他選擇了犧牲自己……”

“……你們,”有晶瑩的熱淚久違地在沖田總司的眼眶中打轉,他的拳頭砰的一聲落下,最終卻還是落在了門框上,“……可惡,你們一個個為什麼都這麼……”

他頹然地卸去了所有的力氣,褐眸中略過一絲凄絕和空洞,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傾倒……他發足狂奔,一路丢盔棄甲落荒而逃。

曾經,他的世界裡有默默守護的花水和溫柔呵護的近藤勇,可不知為何他心中的兩大支柱忽然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随之轟然倒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昔日不可一世飛揚跋扈的少年喪得像一縷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過于無聲。

青年蕭索的背影像是一片盛世而衰的落葉,沉寂地飄向餘晖的盡頭……

回到住處後涑雪就悶在廚房裡,沖田總司的蹤迹由十涑監視着她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她不打算多管閑事,他人的人生本該是她無權插手的。

涑雪緘默着,往竈台裡添了十次柴火依然感到心浮氣躁,以至于将飯菜都盛上飯桌時她才發現都糊了。

“别吃了。”涑雪眉頭緊鎖,盯着侯爵手中淡定自如張合的筷子。

“無妨,我的味覺本就異于常人。”夜色下的男人無奈地淺笑着,聞言還是放下了碗筷。

“你有心事。”

“……這不重要。”

“你有事想做。”

“……那不重要。”

侯爵歪了歪頭,難得神情認真地注視着她,“涑雪,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如果是和我的約定限制了你的自由,那我十分抱歉。”

男人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俯下身,去解遮蓋在褲腿下的那圈透明的蠶絲結繩,扁圓形的青白玉瓶握在他溫潤的手掌中,剔透的細沙如同流星在他的手中流轉。

侯爵輕柔地将流星系在了她的脖頸上,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以至于反應和警惕都遲緩了下來。

這是她想要的,是侯爵和她約定的籌碼,但是此刻他若無其事地将這鄭重的東西交到她的手裡。在世人眼裡,這是魔法、是力量的象征、是無價的珍寶,但在侯爵眼裡,這隻是放任她自由的風筝線。

涑雪觸摸到頸間帶着熱度和龍涎香氣的玉瓶,堪堪回神,百思不解地盯着繼續優雅攝食的男人。

“為什麼?你現在交給我,我随時可以離開你。”

侯爵嚼着米飯,沒有答話,雙眸淡淡地看向她,似默許又似安撫。

涑雪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開始扒飯,其實糊了的飯菜比平日裡的粗茶淡飯真的更難以下咽……

沖田總司一路渾渾噩噩,不知不覺走過了鳥居,踏進了神社。比起饑餓和疲憊,更讓他覺得難受的是連呼吸都會引發的劇烈咳嗽。他癱倒在神靈本殿裡,舉目望着黑暗從四面八方地向自己襲來,寂靜地等待着生命的色彩被吞噬。

絕症的折磨,親人的逝去,愛人的分歧,他不再是那個新選組的“鬼之子”沖田總司,而是蜷縮地躲在黑暗裡絕望孤獨地舔舐傷口的野貓。

不知道在黑暗中昏睡了多久,神殿外的參道上隐約傳來了人聲。抱膝淺眠的總司陡然驚醒,一頭冷汗涔涔,他撐着太刀站起身來。

“……已經調查清楚了,新選組的頭領土方歲三就藏在下面宿場的清水屋裡……我們隻要先把他殺了,江戶的幕府軍必然深受打擊……”

沖田總司屏住呼吸,耳貼隔扇傾聽殿外十來個人的交談,他頭痛欲裂但聽到說話的内容以後又驟然清醒。絕望的、自暴自棄的想法隻是一瞬間閃過腦海就銷聲匿迹,對于土方歲三,他雖然氣他、恨他,卻依然是手足,是夥伴,他們還有近藤先生留下的、大家一路走來的新選組……

沖田總司握刀的手緊了緊,他揉了揉自己冰冷又憔悴的臉頰,悄悄地從神殿後面溜了出去……

今夜無月,卻星光璀璨,滿天星鬥在潑墨般的夜幕上熠熠生輝。

涑雪跨出了大門,再次回頭看了院子裡的男人一眼,“你在這裡等我。”

“好。”他猶如置身星海,淡然一笑。

得到肯定的答複,涑雪點了點頭,才施展身法幾個跳躍間已然縱身十幾丈外。

侯爵靜若處子般筆挺地杵在院中,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

“你給涑雪的那個玉瓶……”過了少頃,安靈才視若無物地穿過了院牆,慢悠悠地飄到侯爵的身後,遲疑道,“那玉……是九重天上、太玄峰頂離你真身最近的那一壁和田青白玉所煉?”

“那玉浸染了我數萬年的氣息,精華内斂,玉質溫熱,對她有百益而無一害。”男人在院中徐徐踱步,神色清冷。

“……所以,你真正想給她的,并不是神樹結晶,而是這個玉瓶。”安靈垂眸,神情黯淡。

侯爵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那……為何現在就交給她?若她不曾在乎你,極有可能一去不回。”她也非常疑惑,他先是将涑雪留在身邊,現在又放任她離去,這中間的意義到底何在呢?

侯爵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開口道:“安靈,你可知她雖然被培養成無情無欲的兵器,卻依然有為之動搖的東西?”

“……是那個沖田總司?”安靈從善如流地反問道。

“不,不全是。”侯爵很笃定地搖頭,“她所在意的,是生命,是這芸芸衆生……厭惡也好,憐愛也罷,讓她動搖過的,仍然是這衆生中照亮過黑夜的星火。”

安靈覺得如果神也會犯糊塗的話,那黎定是做人做久了難得迷糊。那個殺人如麻的少女,怎麼會憐愛生命呢?

“從前是母親和姐姐,後來是伽岚,到現在的沖田總司,這些生命她都記得……”侯爵仰望星空,薄唇含笑,喃喃自語,“如今我也是衆生之一,她若有一瞬垂憐于我,足矣。”

至于神樹是否無果,他并不在意……神無思無欲、無心無情,他所要的,本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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