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殿下去開福寺給長公主和将軍拜别,我瞧見您哭了。”
“所以,你就以為是我不忍離開父母,不願與你一起去餘北。”
乘風不做聲,但顧曦已經明了,她垂下頭,“乘風,人死不能複生,父母已逝,但我還是好好地活,我流淚,是因為傷心皇祖母的所作所為,并不是因為不願離開大昭,你可明白?”
乘風遲疑着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裴衡在養心殿剛要發火的時候,乘風便忽然出現在了養心殿門口。
“皇上何事這樣生氣。”
裴衡看着忽然出現的乘風,臉上一時挂不住,方才有人急急來報,說餘北可汗有要事相商,他才從軟玉溫香中爬起身來,可到了這裡,卻聽見引路内侍說人不見了。
裴衡臉上挂着假笑,“可汗曾在宮中住過一段時日,想來對宮中甚是熟悉,今日是怎麼了,迷路了?”
乘風沒打算理會他這皮裡陽秋的話,直奔話題,“明日我餘北的援兵便能到達翎京了,屆時可任由皇上差遣。”
一句話讓裴衡噤聲。
而乘風下一句才是自己的目的,“本汗來翎京耽誤的時日已久,想來也是該返程了,今日來主要也是告知皇上,待援兵到了,後日本汗便也要回餘北了,還希望大昭皇上安排妥當康甯公主的一切事宜。”
顧曦知道自己的舉動或許會給乘風帶來一點沖動,但沒想到是這麼大的沖動,得知明日就要離開大昭了,她率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在大昭的事情是否已經全部安排妥當,想了一圈,倒也無甚遺漏。
那日乘風奉自己的命令從楊太醫家中拿走皇祖母的用藥記錄後,就發現楊太醫一家似乎有舉家搬遷的行動,顧曦便猜到了其中的暗流湧動,知曉許是楊太醫身前交代了家中人這本用藥記錄的重要性,于是她在暗中幫了一把,讓她們全家成功搬出了翎京。
至于冷宮的雲心,也在這幾次出宮的時候,偷偷将其帶了出去,仔細安頓好了。
抱弦和執書正着人清點着庫房的東西,還不忘悄聲抱怨,“這怎麼也不悄悄給我們通個氣,讓我們忽然一頓忙活。”
顧曦笑了一聲,就看見執書輕敲了抱弦一下,“說什麼呢。”
百無聊賴之時,有人來傳報,“公主,太皇太後召您去慈甯宮。”
執書兩人要跟上,卻被顧曦制止,“你們忙吧,我一人前去便可。”
和餘北的聯姻已成定局,顧曦自知,皇祖母不會在這個時候變卦。
顧曦離開,執書才拉着抱弦教導,“方才那樣的話,以後可不許說了。”
抱弦吐了吐舌頭,“我知曉的,如今他的地位與以往不同,那些話,我也就是在背地裡說說。”
“背地裡也不許說,”執書說着,“那是一國之君,縱然對公主一往情深,但在人前,也是要有威嚴的,以後公主去了餘北,便是要靠他生存,他有威嚴,公主才能活得更好,以後我們怎麼對公主,就必須怎麼對可汗。”
慈甯宮,太皇太後靜坐在榻上,顧曦規矩地行禮,擡眸時發現,以往被皇祖母緊緊抓在手中的佛珠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坐吧。”太皇太後出聲。
顧曦便在一旁的交椅上坐下,“皇祖母今日喚我,所謂何事。”
一邊的熏爐餘煙袅袅,檀香的味道似乎在殿中凝結。
沉默了許久,太皇太後才終于開了口,“你父母的事情,想來你暗中已經查到了許多,哀家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顧曦抿唇,緩緩道:“母親的難産,是因為沒有太醫,再加上父親死了還有我遇害的消息一衆打擊造成,但若不是皇祖母因為猜忌,派出的兩個透露消息的宮女,這一切悲劇便不會發生。”
“你恨哀家,這哀家也知道,”太皇太後歎了口氣,而後擡手将自己手邊的一個盒子拿起來,秋嬷嬷接過,交到顧曦手中,“你到底還是我的孫女,明日便要去了餘北,天高路遠的,也不知道我有生之日還能不能見你一面,這一支簪子,也算是我為你添妝了,大昭,到底是你的娘家。”
顧曦瞬間便明白了皇祖母今日的意圖,她扯着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皇祖母,望舒明白了。”
“您放心,我父親是為了大昭才死的,他不曾背叛大昭,我作為其女兒,更不可能做出如此不齒之事,我嫁到餘北,是為了修兩國之好,若是大昭不生事,餘北便不會有任何異動。”
皇祖母的一句“大昭到底是你的娘家”不過就是在警告顧曦,大昭如今就算是勢弱,她作為大昭的公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慫恿餘北王君起兵,說來說去,不過是擔心明日顧曦跟着乘風走了,就會翻臉不認人。
顧曦拿了簪子起身就要走,但到底忍不住,“皇祖母,就像您說的,此次我走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可我心中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不知道等喬勝等一幹人等落網,皇祖母能否還父親一個公道。”
太皇太後沒出聲,顧曦心中卻也有了底,她目光落在太皇太後手上,道:“那串佛珠,是母親在佛前跪來的,為的是保皇祖母身體康健,長命百歲,想來就算是她泉下有知,如今也不會怨恨皇祖母的,皇祖母大可不必使其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