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見加茂憲倫走到屋子另一邊位置,加茂禦這才注意到這間屋子的不同之處。
除了他身下的石台,這間屋子十分大,靠右一側并排放着兩排木架,上面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加茂禦仔細觀察,從那一堆東西裡發現一個熟悉的物品。
——他進入遊戲後,第一次見到的關押蠅頭的籠子。
鳥籠子一樣的木質籠子就放在木架第二排,裡面并沒有囚着蠅頭或是其他咒靈,籠子的門開着。
它旁邊的位置胡亂放着幾張手稿和筆記,再旁邊則是一個類似酒壇一樣的成人小臂高的甕。
加茂憲倫此時就站在那個黑色的甕面前。
他神情狂熱的注視着黑甕,一邊跟加茂禦述說他對九相圖的研究,一邊打開了黑甕的蓋子。
一股濃烈的氣味瞬間飄蕩開,聞到這股熟悉氣味,加茂禦如同當頭一棒,整個人都怔愣在原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加茂憲倫和那壇黑甕。
這股氣味,加茂禦絕對不會聞錯。
他在藤原夫人身上聞到過兩次。
第一次騙過他的嗅覺,欺騙他的大腦,對這股強烈的味道說出香。
第二次濃郁到讓他再次産生臭這個概念,幻視從腐爛□□上開出的花,也是這一次加茂禦看到藤原夫人後面綴上的狀态欄信息出現變化。
這一秒,加茂禦的大腦似乎閃過許多念頭,以往那些被他忽視或者錯過的細節,在這一秒閃回眼前。
他看着加茂憲倫額頭上的那道縫合線,一切思緒都冷靜下來,大腦開始有條不紊的運作。
加茂禦冷靜下了。
“……這是一個奇迹,由人類和咒靈誕生的奇迹,我把他們制作成咒胎,就跟九相圖一樣,分别叫做脹相、壞相、血塗……”
加茂憲倫或者說羂索,他雙手從黑甕裡捧出一個六個月左右的胎兒,像是展示作品一樣捧到加茂禦面前。
這是一個發育基本完成的胎兒,四肢長成,面部已經清晰,加茂禦甚至覺得跟足月的胎兒區别不大。
它蜷縮着,一根長長的青色的臍帶從它肚子垂落下來,臍帶的一頭連接着它,另一頭在幽靜的空氣裡晃悠悠。
加茂禦看着捧到眼前的胎兒,目光平靜的停留幾秒,視線上移落到加茂憲倫臉上。
“所以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加茂禦沒有去管任務框裡進度條暴漲的支線任務,他看着眼前這個罪魁禍首,不去想黑甕裡剩餘的八個胎兒,角落生死不明的宮脅惠子。
此時作為一個遊戲玩家,沉浸式投入劇情當中的加茂禦,忽然有些想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
加茂憲倫理智稍稍回歸,神情中的狂熱褪去。
他望向加茂禦的眼神帶着點他看不透,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加茂憲倫嘴角噙着詭異弧度,轉身把咒胎放回黑甕中,他全程背對着加茂禦,絲毫不擔心有被攻擊的可能。
“咒靈從人類的各種負面情緒中滋生。就算被祓除隻要還存在那種負面情緒,被祓除的咒靈就可能再次出現。”
“人和咒靈彼此糾纏、共生,就像寄生蟲。直到出現咒術師……”
“咒術師的負面情緒不會滋生出咒靈,那些負面情緒都被轉化成咒力,牢牢鎖在術師體内,成為世間可以祓除咒靈的存在。”
“從古至今人類中術師的占比都是極少數,面對源源不斷的咒靈,少數的術師和數目龐大的普通人就像不同進化的兩個物種,在同一條食物鍊處于上下級關系。”
“而術師和咒靈的聯系又變得微妙起來……”
加茂憲倫轉過身,眼神灼熱,臉上挂着一副瘆人的表情,他看着加茂禦說:“兩者相結合誕生的産物會擁有怎樣奇妙的力量,這讓我有些好奇。”
加茂禦啞口無聲。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
對方這麼做,完全就是因為一時的好奇,因為想知道所以就去這麼做了。
完完全全一個樂子人,邪惡瘋子。
比玩家還要第四天災。
當這個念頭産生的瞬間,加茂禦後背一陣顫栗,刻印在人類DNA中的守序基因,對面前這個理智又瘋狂的瘋子感到一絲懼怕和恐慌。
加茂憲倫凝視從驚訝到震驚,眼中浮現一絲驚懼的加茂禦,忽然感到有些乏味。
他原本以為加茂禦身上那種對待外物的漠然、不以為意,高高在上的旁觀者姿态會跟他很合得來,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我現在相信你不是總監部或者禦三家派來的了。”他笑看着加茂禦意味不明地說:“希望接下來你不會被你的自信和傲慢打敗。”
加茂禦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角落蜷縮着生死不明的宮脅惠子忽然全身顫栗,抽搐着從牆面滑落在地上,她四肢抖動抽搐,向四周拼命拉伸。
喀嚓幾聲,加茂禦聽到她皮膚像是絲帛被撕裂的聲音,整個人瞬間發生異變,形象颠覆,變成傳說中的喰女。
“你知道九相圖為什麼是咒胎嗎?九度孕育,九度堕胎。清醒的知道自己懷的是一個怎樣的怪物,日日夜夜的恐懼怨恨和數不盡的憎惡才是咒胎形成的最好養分。”
加茂禦躲閃開直面撲過來的咒靈宮脅惠子。
聽到加茂憲倫繼續說:“而天生就與母體親近的咒胎不會怨恨孕育它們的個體,隻會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喜歡甚至害怕它們。”
“如果母親跟它們一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