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
劇烈的爆炸響徹整艘船體,正往甲闆趕的錢章直接被震得摔倒在地。他呲牙咧嘴地爬起身摸向右肩,被鋼刺劃開的口子滲血越來越嚴重了,此時隔着西裝都能摸到一手的血。
多吉堪堪穩住身形,扶起了身邊腿部負傷的隊員。
“幺組,倆組!立刻彙報各自所在位置是什麼情況!”錢章朝着對講機大聲喊道。
僅幾秒之後,白瑪的聲音就從對講機裡傳了出來:“駕駛艙猛烈搖晃,船員也不知道原因!”
然而對講機裡許久沒都有傳來姚望宇的聲音。
“姚望宇!姚望宇!你那什麼情況!聽到請回答!”錢章喊道。
對講機的另一側依舊寂靜無聲,錢章當機立斷向總艦呼叫了救援。
爆炸傳來的震感還在繼續,隻是沒有最初那麼強烈了。錢章有些猶豫是否要帶人去下層甲闆救援,一切情況未知,爆炸很可能在船艙内引起系列反應,真去救很可能會把所有人的命都搭進去。
樓梯口噼裡啪啦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底層的船員擠過他們一窩蜂地往主甲闆跑。
多吉一把抓住了一個船員:“下面發生什麼了?”
“船要沉了!快放開我!”那船員大聲叫嚷着推開了多吉。
此時,錢章手裡的對講機突然傳來“呲呲”的信号接收聲。
姚望宇的聲音帶着急促的喘息,身邊還不斷傳來重物砸落和水流的聲音,“司令……壓載艙和甲闆下五六層中部全部被炸毀,滲水嚴重……咳,咳,水已經漫到第四層了,用不了多久船就會斷裂下沉,你們盡快撤退吧。”
錢章不死心地問:“你現在在什麼位置?還能走嗎?身邊有其他的隊員嗎?”
“還能動的都已經在往上走了,你們也快走吧。”姚望宇沒等錢章回話就關閉了對講機,連自己的位置都沒有報。
錢章看着身旁兩個傷了腿還要人攙扶的隊員,剛想狠狠心下命令繼續往主甲闆走,傑佛森便撂下一句:“我去救人,你們繼續往上走。”
多吉見傑佛森扭頭就走,連忙把受傷的隊員移去了别人肩上,追上前去:“我跟你一起去。”
錢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沖着兩人的背影嚷道:“你們兩個當我是死的嗎?”
傑佛森腳步頓住,剛想回頭解釋,卻聽到錢章一字一句地說:“清醒點兒,别把自己搭裡。”
錢章又帶着托付地看了多吉一眼,扭頭用的左肩和别人一起架着傷了腿的隊員一起往外走。
“走吧。”多吉一拍傑佛森的肩膀,兩人快速向下層甲闆跑去。
一路逆着人流,兩人艱難從船艏方向闖到了受損較為嚴重的船體中層。地上的積水已經齊膝深,船體不斷傳來鋼闆斷裂的聲音,海水一刻不停地從闆層正中的大洞和牆體縫隙湧進通道。
這裡是船員的生活區,地闆上有被踩踏昏迷的、因炸傷失血過多的,橫七豎八躺了好些人,兩旁的艙室連四面牆能湊齊的都少。
兩人一刻不敢耽誤,立刻一左一右搜尋起眼前的區域。
一連搜了好幾間艙室,多吉終于見牆邊似乎有機動隊隊服的迷彩顔色。他連忙邁開大步上前,走近一看那人大半個身子都被蓋在斷裂的門闆下,隻有一條胳膊露在外面。
多吉用力掀起門闆,才認出是二隊的裡昂。他蹲下去探裡昂的頸動脈,竟然并不是太虛弱,身上也沒什麼出血點,應該是被爆炸的沖擊波和門闆拍暈了。
“傑佛森!你先扶裡昂上去!”多吉扶着裡昂靠坐在牆邊,繼續往爆炸中心走。
傑佛森蹚水跑到多吉身旁,拉住他說:“你帶他走,我繼續往前找。”
多吉皺着眉頭,反手推開傑佛森:“要走你走,反正我要留下。”
“多吉!我以隊長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帶裡昂離開!”
“我走了,你好和這些人同歸于盡是嗎?”多吉指着傑佛森吼道,“從你下來的時候我就看你不對勁。你看看你身上被刮得還有一處好地方嗎?”
傑佛森身上的軍裝明明比多吉的西裝結實的多,卻被一路上分崩離析的船體和掉落的鐵片劃出好幾個口子。這具被殘存意志控制的軀體,已經失去了對自身生命下意識的保護。
傑佛森自知理虧,但還是沒有往回走的意思。
“烏日娜的死不是你的錯。”多吉冷靜下來,平視着傑佛森的眼睛,“但如果裡昂沒救回來,或者是我因為被你耽擱時間出了事,就真是你的責任了。”
傑佛森瞬間被多吉激醒,無奈隻好扛了裡昂走。看着傑佛森離開的背影,多吉才終于放下心來。
船體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頭頂一排燈“滋啦”一聲響後便失去了光亮。多吉打亮微型手電,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前探尋。
手電的光柱不停地左右遊移,越往爆炸中心走,倒地的船員傷勢就越重,基本都沒有救治的必要了。
多吉本沒有抱多大希望,卻突然聽見右邊的艙室中有微弱的鐵闆敲擊聲。
他蓄力一腳踹開變形的艙門,發現這是一間洗衣房。一個赤着上身、皮膚淺棕的小男孩不斷地用手敲擊壓在他身上的鋼制洗衣機,若不是身後有堆成小山一樣的床單和置物架墊着,他早就被不斷上漲的海水淹死了。
多吉片刻沒有猶豫,用盡全力搬起沉重的洗衣機,把小男孩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臉。那孩子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十分瘦弱,身上有不少被打出來的傷痕。他的後腦腫起一個大包,人也暈乎乎的。
小男孩緩緩睜開眼睛,在看見多吉的亞洲面容時有些呆住。
“還能走嗎?”多吉架起小男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