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被壓時間過久,腿部血液缺少循環,小男孩剛站起來就吃痛地叫喚。
多吉的體力已經因為長時間蹚水走路消耗了不少,好在這孩子瘦得跟小猴子似的,背着也不算費力。他決定先把小男孩安置在上行的舷梯處,那裡一時半會兒還淹不到,再返回來繼續找隊友。
“黑頭發。”小男孩在多吉背上冷不丁說了一句。
多吉喘着氣笑了一聲:“你不也是黑頭發?”
“黑頭發,女的,我聽到,三區左舷。”
雖然小男孩的中文并不熟練,但多吉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就是自己的隊友姚望宇。
“黃皮膚,和你差不多高?”多吉也用簡單的中文問道。
小男孩輕輕“嗯”了一聲。多吉緊走了幾步路,将他放在甲闆下三層的舷梯口。
“傑佛森!”多吉掏出對講機呼叫,“甲闆下三層,我們經過的那個舷梯口有個南美洲的小男孩,應該是擄來當勞動力的,你能來把他帶走嗎?我已經知道姚望宇的位置了,現在就去救她。”
“收到。”傑佛森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其中還夾雜着暴雨沖擊甲闆的聲音。
多吉撕了一條西服的袖子,給小男孩腿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邊綁邊對他說:“馬上就會有人帶你上去,你在這等着不要亂跑。”
小男孩睜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多吉,小聲說:“謝謝。”
多吉笑着摸了一把小男孩的頭,起身直奔三區。而三區離他所在的舷梯口并不遠,隻是他們剛剛恰巧選錯了岔路口。
海水已經快漫到大腿根,多吉加快了步伐。他心中也沒有多少把握,但既然有一絲希望就不該放棄,更何況是生命這麼寶貴的東西。
手電筒不停地掃過水面,眼尖的多吉突然看見在水面上露出小半張臉,周圍還有黑色的短發在水面漂散着。
多吉立刻脫了身上那缺了袖子的西裝團成一團,在水下尋摸着墊在了姚望宇身下。
整張臉露出水面的姚望宇猛地用嘴吸了一大口氣,鼻腔内的水讓她止不住地咳嗽。
多吉繼續向水裡摸去,發現姚望宇身上紮進去好幾片尖銳的鋼闆和鉚釘,隻怕是爆炸源當時就在她正前方,連躲的機會都沒有,再加上長時間泡水,此刻身體怕是已經嚴重缺血。
多吉馬上動手移開壓在她腿上的雜物。
“不是,咳咳,叫你們趕緊走嗎?”姚望宇邊說邊咳,從她嗓子裡冒出來的海水還摻雜着血液,爆炸的沖擊波已經損傷了她的五髒六腑。
“别說話,節省體力。”多吉将她扶起坐在一旁艙室裡倒塌的書桌上,又把水裡的衣服撈起撕成布條,給她簡單做了止血處理後,架起人就往外走。
姚望宇忍痛道:“爆炸點在水線以下,船體一旦進水就會加速下沉。你不該來的。”
“那我現在把你扔下?”多吉倒是越危急越想開玩笑。
姚望宇也沒想到會收到這樣一句反問,低頭沉默了一會兒。
多吉瞟了一眼她越染越紅的軍裝,“你要不還是說點什麼吧,我怕你睡着了。”
“謝謝。”姚望宇說。
多吉笑了:“嘿,這還差不多。”
姚望宇沒見過這種絕境還這麼樂觀的人,水都漫到腰了還有心思說笑,心裡不禁有些佩服多吉。
然而水中行走漸漸透支了多吉的體力,現在還多了一個人的重量,多吉隻能咬緊牙關往前邁步,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眼前的舷梯口吸引,全然沒有注意到頭頂斷裂的管道已經搖搖欲墜。
“小心!”姚望宇拉着多吉往牆邊一閃,管道這才沒有正中多吉的後腦,可幾十公斤的合金管道就這麼拍在了多吉的背上。
姚望宇顧不上自身的疼痛,從水中起身拼命想要推開多吉身上的管子,然而失血讓姚望宇的身體極度虛弱,她再怎麼努力也進展全無。
更雪上加霜的是,另一根管道也随着束縛條的斷裂朝他們砸了過來。
兩人頓時都被壓在水中喘不過氣,多吉奮力掙紮,可在水中卻根本使不上力。
正當他覺得滿嘴都是海水的鹹味,連肺都要憋炸的時候,身上的重量驟然減輕,一隻手猛地把他拽出水面。
多吉擡手揩去眼前的海水,看見竟是折返回來的傑佛森正把姚望宇扶在肩上,繼續向舷梯口走。
“這麼久沒回音,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傑佛森邊走邊說。
“那不會,還有人等着我回去呢。”多吉慶幸地笑着說,可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他都沒接受烏日娜已經不在了的現實,更何況是剛剛獲得未婚夫身份的傑佛森。
多吉重新沒入從水中撈起手電筒,趕到傑佛森前面探路,“那個小男孩呢?”
傑佛森過了一會兒才答道:“已經送上去了。”
“大部隊應該已經撤退了吧。”多吉繼續沒話找話,想要岔開傑佛森的思緒。
傑佛森卻道:“北美艦隊沒有回應他們自己船員的呼救,已經開始返航了。以我們現有的救援力量,救不走這一船人,而且甲闆上的情況也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