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高高支出海面的船體猛地向下拍去,折斷的桅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傑佛森的後腰上。錢章想抓住點什麼,但右臂已經完全使不上力,他在甲闆上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到船邊的欄杆才停止了滑行。
更多毫無防備的船員被直接甩出了甲闆,他們掉進海裡不停地大聲呼救,可很快被另半截船體産生的漩渦吸入了深海。
“先救司令!”白瑪指揮着直升機駕駛員,将繩梯停放在錢章身邊。
錢章許是被撞得有些狠了,趴在地上半天沒有動彈。
眼見船馬上要沉了,剛剛還被震懾住的船員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哪怕是在滑如冰面的甲闆上跌得鼻青臉腫,也要沖向那救命的繩梯。
傑佛森艱難支起身,瞄準錢章周身,遠遠地連續放了幾槍。子彈擦過甲闆,火星四濺,但還是沒有熄滅那些人對生的渴望。
被槍聲驚醒的錢章連忙将自己的左手緊綁在繩梯的鎖扣上,可剛升離甲闆就被人抱住了小腿。
鎖扣本是應該穿過大腿固定住上半身,手腕根本拉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他不得不用傷重的右肩夾住一節繩梯,免得被那船員拽下去。
那人随着錢章升到半空,驚慌失措地低頭看向越來越遠的甲闆,忍不住扒緊了錢章的褲腿。然而布料濕滑,越緊張越抓不住。船員一不小心失了手,直直地向甲闆墜去。
多吉連忙上前解開錢章手上的鎖扣,駕駛員同時操縱直升機向傑佛森靠去。
船員們見抓人這方法行不通,便都紅着眼睛盯上了再次垂下的繩梯,繩梯還沒有完全垂到甲闆上,就已經抓住了末端開始往上爬。
繩梯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瘋狂如渴血的僵屍。直升機在狂風中本就很難維持穩定,現在更是開始出現晃動。
“傑佛森怎麼回事?怎麼還沒站起來?”多吉焦急地在艙門口張望。
傑佛森嘗試從地上爬起來,可桅杆重重地壓在他腿上,撞擊的力量傷到了他的脊椎,他的下半身已經失去了知覺,雙腿根本使不上力。他算了算自己的彈夾中應該隻剩下兩發子彈了,擡頭看向直升機的眼神逐漸清明堅定。
錢章從上了直升機就不肯離開艙門口,他看到了桅杆的撞擊,更清楚傑佛森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可自己卻無力改變。
“傑佛森!”錢章痛惜的喊聲被吹散在風裡。
“砰砰”兩聲槍響過後,繩梯被精準打斷,即便是在這樣極端的天氣中,傑佛森也沒有失了準頭。他心滿意足地放下槍,迎接他生命中最後一場暴雨。
跌回甲闆的船員徹底失去了生還的希望,怒吼着兇神惡煞地沖向傑佛森。
多吉急忙環顧直升機艙内,一個箭步抄起挂在牆壁上的救援繩,将鎖扣往抓握欄杆一扣。他就那樣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直接跳下了直升機,宛如神兵天降。
多吉借着下降的速度,飛身踹翻了要對傑佛森動手的船員。他松了抓繩的手翻滾至傑佛森身邊,緊咬牙關用磨破皮的雙手拉起沉重的桅杆丢在一旁。白色的桅杆染上絲絲血迹,又瞬間被雨水沖刷幹淨。
周圍的船員剛想上前抓繩子,多吉掏槍便向他們腳底掃射了個遍,他把繩子的鎖扣綁在傑佛森腰帶上,自己也牢牢抓住了繩子。
錢章立刻給駕駛員返航指令,救援繩瞬間繃直将兩人拉起,隊員們又合力把繩子上的兩人拉上了直升機。
再次踏入座艙,多吉直接累倒在地,腎上腺素帶來的緊張感還未完全平息,他躺下大口喘着氣。而傑佛森并沒有生還的喜悅,隻是疲憊甚至略帶失望地閉上了雙眼。
直升機向着安塔島,飛離了暴風雨的中心,此時的天已經微微發亮,呈現出透亮的漸變藍。
停機坪久候的救護車等直升機一停穩就拉走了傑佛森和錢章,多吉則找護士要了些消毒水,馬馬虎虎地處理了傷口。趁着停機坪一片忙亂,多吉悄悄地走向出口。
現在這個時間,她應該還沒有睡醒吧。多吉這樣想着,但還是拖着疲憊的身軀,往齊觀住的員工宿舍去了。
劍拔弩張的談判桌,炸毀的船體,飛速下滑的繩索……多吉無數次害怕自己不能平安地回到這裡,可他終究還是做到了。
多吉也顧不上先換一身幹爽的衣服,他隻想在極度緊張過後,抱着心愛的女孩沉沉地睡上一覺。
踏上樓梯的腳步有些虛浮,多吉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燒了,他抓住扶手,一下一下地往上摸着走。腳步聲在清晨寂靜的宿舍樓裡顯得格外明顯。
終于,他挨到了齊觀所在的樓層,卻意外地看到齊觀宿舍門站了一個軍官,身後還跟了兩個辦案員。
多吉緊走了兩步,隻聽到那軍官舉着證件對着站在門口的齊觀說:“我們是偵查隊的。你已涉嫌洩露島上重要情報,請接受我們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