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停在了床頭,打開的床頭櫃門吸引了李競陽的目光,那個由幹涸的毒血組成的寥寥三筆的笑臉讓她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離開多久了?”李競陽問。
麥小滿看了一眼手表,表情有些凝固:“十……十分鐘。”
李競陽一拍輪椅扶手:“立刻去找!”
麥小滿隻以為齊觀是體力不支暈在哪了,急忙沖進最近的女衛,挨個推起了門。
一扇扇門“砰砰”地向内砸去,直到推上一扇鎖住的門。
“齊觀!你在裡面嗎?”麥小滿猛拍着問。
“有人!不要敲了!”
門裡的人傳出十分不滿的罵聲,麥小滿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出了衛生間,見李競陽已經帶人趕到,立刻答:“她不在。”
李競陽在走廊裡了起來,見樓梯間虛掩着,便說:“文濤跟着我去頂樓,你們兩個沿着樓梯找上來。”
燕銘和麥小滿連忙跑上了樓梯,李競陽也和周文濤進入了電梯。
“首長,你擔心……”
“嗯。”
兩人率先趕到天台,果然在天台的盡頭看到了齊觀的背影。
周文濤正要跑上前,李競陽操縱輪椅攔住了他。
“這道關,她得自己過。”
李競陽憂心忡忡地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她在等待一個結果。
齊觀依舊站在那天台的邊緣,感受風,感受太陽最後的熱度。
日光一絲一縷地抽離大地,她想起那天多吉也是這樣變冷的。
她想起自己似乎從沒有完整地看過一次日落,因為當人注意到日落時,日落已經處在進行時。
就這樣吧,她決定和太陽一起沉入海面。
突然,一陣猛烈溫熱的海風吹來,把齊觀向後吹了一個趔趄。
兩行淚瞬間滑落,快到連齊觀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麼在哭。
“多吉,是你嗎?是你要我留下嗎?”
眼淚止不住地流,齊觀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她絕不會再拒絕多吉任何的要求。
可她沒有,她隻能接受多吉最後的要求。
太陽跌入地平線,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人們相遇又分離,創造了或長或短又終将結束的故事。
齊觀滿臉是淚地回過身走下天台邊緣,擡頭卻看到了正等着她的人群。
“好孩子,來。”李競陽上前抓住了齊觀的手,“跟我來。”
一行人乘電梯回到了病房。
“請關一下門。”李競陽對麥小滿說。
麥小滿關上了門,卻發現屋裡的人還都看着自己。
“哦哦。”她一拍腦門,連忙拉開門,把自己也關了出去。
李競陽看向齊觀,吐字氣息微弱卻字字力勝千鈞:“齊觀,基因庫裡是有多吉的基因的,我可以讓他重新活過來,算是對你的補償。隻不過是會以新生兒的形态。”
齊觀呆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可沒等齊觀反應過來,周文濤立刻反對道:“首長,安塔島從立島之初就禁止使用個人基因進行新生兒孕育,所有新生兒的基因必須是融合基因。如果開了這個先例,豈不是所有失去重要之人的人都可以要求他們死而複生。”
李競陽卻完全沒有理會周文濤的反對,對燕銘說:“能做到吧?”
燕銘也沒想到李競陽會提出這個要求,但眼下自己有機會親手彌補對齊觀的虧欠,他自然要抓住。
“能,能的。”燕銘點頭如搗蒜。
李競陽笑着對齊觀說:“那麼你呢?願意接受嗎?”
齊觀以為自己會想也不想地答應,但話語就在喉頭卻說不出口。
難道她要把多吉再次帶回這個世界嗎?
再次降生在這個不斷縮小,資源日漸枯竭的小島,他會不會怪自己呢?
齊觀眉頭緊鎖,半天沒有說話。
“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時和燕銘說。文濤,你和我來。”
周文濤一臉不快地和李競陽離開了房間,齊觀呆坐在病床上沒有說話。
“小觀,這次不一樣了。”燕銘陪着她在病床上坐下,“你已經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了,隻要你活着,他就能活着。如果他真的對你那麼重要,為什麼不給他一次完整的生命呢?”
齊觀隻覺得心中豁然開朗,也許她并不眷戀這個世界,可多吉是那麼一個充滿希望的人,他怎麼會不渴望獲得完整的一生呢?
“燕銘哥,你真的能讓他回來嗎?”兩滴淚落下,打濕了齊觀腿上薄薄的病号服。
“保證還你一個一模一樣的。”燕銘笑着說。
“好。”齊觀忍不住掩面哭泣,隻是這次落下的是喜悅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