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灰你想多了,我是說情勢危急之時,隻有靠你力挽狂瀾救我們于危難了。】
“砰砰砰!”
果然門外響起粗魯的拍門聲。
與此同時,隔壁家響起吱呀開門聲,随後傳來老翁的說話聲:
“諸位義俠,老兒人老遲鈍,起遲了,見諒見諒!可是有什麼吩咐?”
“你老兒一雙老眼倒不昏花,識得我等乃從河内郡轵縣而來的義俠!哈哈哈!”
“哈哈,哈哈。”老翁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哈哈陪笑。
這烏漆抹黑的夜裡,伸手不見五指的,哪裡識得你臉是什麼樣?更别說知曉來路了。
河内郡轵縣……
劉吉咀嚼着這個地名。
老翁不過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一個農夫,當然不能僅憑一個地名,就知道是哪位遊俠。
不過有醉醺醺的來人,他們會自報家門的。
“我等兄長大名,就是說來如雷貫耳,鼎鼎大名的河内郡轵縣郭解!”
劉吉恍然大悟。
想想‘徙郡國豪傑及訾三百萬以上’記載的時間,算上戰線拉開的前搖階段,郭解出現在這裡沒問題。
大佬如詩仙,都沒能在以簡練著稱的《資治通鑒》中留下隻言片語,郭解卻占據千字之言的篇幅。
不愧是你郭解啊。
看上去一起遷徙的不止他一人一家,離鄉背井追随的擁趸也衆多。
黑夜的人群裡,終于有人道出目的:“老兒,你家有肉沒有?”
已有猜測的老翁聞言,聲音苦澀:“老兒家貧,并無肉食,實在是一人帶着一對半大不小的孫兒……”
“沒肉就去殺豚宰羊!哪來這許多廢話!”
終于,劉吉開口就是譏諷:“酒後吐真言,醉後現原形。”
嘎吱!
一把拉開門。
“從今夜看來,威名遠揚的豪俠郭解,麾下竟也不過是一群酒肉惡霸,日常做一些強盜行徑。”
陶盤點燃一根火炬,舉在側前方照明。
劉吉一張清隽的臉映在火光下,明暗不定,平添幾分莫測危險。
拍門的人剛才被隔壁吸去了心神,聽到門後清淩淩的譏諷,轉回頭來。
又聽到了對方鄙夷的後半句。
“哪裡來的奸猾匹夫!竟敢妄論我等兄長,舌頭不要了就割來下酒!”
魯直挺身斜出,護到劉吉身前,長劍一橫,就要劈向對面,被劉吉一攔才暫時隐忍下來。
“哈!”直面劈頭蓋臉的威脅和唾沫,劉吉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像殺死那位批評你們兄長‘專以奸犯公法’的儒生那樣,殺死我?割下我的舌頭?”
“嗯?”拍門的人看劉吉似乎知曉他們的來曆,當即辯解:
“兄長麾下追随者衆多,根本不知是何人犯下那事,兄長未曾指使,更不知情,如何能怪兄長!”
“郭解以布衣之身,竊據赫赫權勢,因睚眦之事,便有人為他殺人。郭解雖不知,其罪卻甚于郭解殺之!”
劉吉在這裡化用了來日公孫弘對此事的評論,也深覺郭解其罪甚惡!
麾下衆多,卻不能約束規範麾下的行為,為禍之巨不下于土匪!
其實郭解的勢力團體,本質上就是禍亂一方的黑惡勢力。
郭解年輕時呼朋引類,快意恩仇,藏納亡命之徒,作奸犯科,俨然一個違法累犯的小混混。
年長以後成熟一些了,看破了社會人世的真面目和潛規則,就開始檢點自己的行為。
搖身一變,成了謙恭節儉、以德報怨、施恩不圖報的模樣,開始修德行、積人望。
——可卻是以破壞‘公義’的行為,去修的‘私德’。
最終形成了自己的勢力集團,成為‘權行郡域、力折公侯’的大人物。
也就多的是手下為其殺人了,哪還用他郭解親自動手。
“胡言亂語!你諒我不敢殺你?!”
黑夜之中,‘蒼啷’聲聲,十數把刀劍出鞘。
“鼠輩爾敢!”魯直一聲怒喝!
主辱臣死,還敢對郎君刀劍相向,除非先從他屍體上踏過去!
陶杯等人也身心戒備起來。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魯直就要先下手為強時,劉吉拍拍他肩膀,再次安撫他少安毋躁。
但嘴上卻不是息事甯人該有的樣子。
“在爾等老家,有一位主張遷徙郭解的楊姓官吏,在官府決定遷徙郭解後,爾等就把楊家父子都給殺了,隻為替郭解出氣。”
後來楊家人到長安告狀,郭解的人竟然将其殺死在了豬豬帝的宮門之外。
這都不是天子腳下了,這是天子眼皮子底下啊,就敢截殺告狀之人,何等無法無天!
“隻不知,你們敢公然殺戮縣官,是否敢在函谷關外、長安門前,屠戮列侯?!”劉吉斥問道。
作為已昭告天下将要分封列侯的劉姓皇室族人,就不知他們是否敢殺他?
“爾等若敢将我殺死在這無名小院,我還真要贊一句:真乃不畏權貴的真勇士!”
若他們今日不敢,也不過是一群畏強淩弱的無恥鼠輩而已!
劉吉的一番陳斥犀利辛辣,又有理有據,把對方罵得愣在當地。
雖他們這些人沒殺那楊姓父子,但未必沒有旁人去殺了解氣。
這人自稱列侯,又說得斬釘截鐵,恐怕确有其事,多半就發生在他們啟程遷徙之後。
他們敢在家鄉殺縣官,快意恩仇,但是在此地殺一尊列侯……
黑夜中,刀鋒上寒光凝滞。
不敢殺,又不甘不殺。
黑夜之中,有意氣躁怒之徒受不了激,欲舉劍舍生一擊,以全顔面。
但正在此時。
一儒雅文士模樣者自黑暗中走出,來到劉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