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就笑:“你一天三頓哪頓落下了?課間都要去鄰座桌肚裡摸點零嘴。”
“你嫌我吃得多,還是諷刺我嘴饞?”周加弈又委屈上了,“我還在長身體啊。”
剛上了四樓,隔着三班,辛悅就察覺到不對勁。
往日裡人聲鼎沸、上蹿下跳的四班,這會靜悄悄地縮在西邊的角落裡,安靜無聲得有些不尋常。
她不安地和周加弈對視了一眼:“估計有老師在教室,有點怕。”
周加弈慢裡斯條地說:“隻要不抓早戀,怕什麼。”
辛悅:“......”這麼正經的氛圍裡耍什麼流氓啊你。
緊張的心情瞬間被瓦解,趁着小臉沒不争氣地再次發紅,她疾步進了教室。
甫一進門,辛悅就知道今天衆人安靜的原因了——
方傲梅抱着胳膊,殺氣騰騰地坐在講台上,邊上有好幾隻聳拉着腦袋的鹌鹑。
王拓風站在一旁。
老王眼尖,辛悅才進來,就招呼她:“辛悅來啦,我記得你是走讀的吧,回家吃過飯了?”
辛悅被班主任突如其來的熱情招呼得有點懵,茫然地點點頭,剛要回座位上,聽到王老師又招呼了跟在後面的周加弈:“食堂吃過晚飯了?晚上冷,你這外套看着有些薄。”
辛悅坐下後半轉身問後座的孔菲:“王老師抽風了?怎麼突然走起了知心班主任的人設?往常也沒見他這麼事無巨細地關心我們啊。”
“屁!”孔菲言簡意赅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她朝講台上努努嘴,“你自己看看,方鐵嘴邊上都站着誰。”
辛悅從桌肚裡摸出眼鏡戴上,定睛一看,腦袋聳拉得最低的是蔣旭輝,圓圓滾滾的是馮天碩,即使罰站也不耽誤他抖腿抖成縫紉機的是羅昊......
辛悅問:“他們做了什麼欺師滅祖的事惹到方老師了?”
孔菲答:“之前語文課默寫《赤壁賦》,最差的幾個被拎出來了。咱們班,還有九班十班,三個班裡就數我們四班的默寫成績最差,按方鐵嘴剛剛的話說,‘奇差無比、觸目驚心、一片狼藉’!你是來得晚沒見着,老王從進門開始就陪着笑,生怕她一個不順心就不教咱班了......”
“不就一次小小的默寫嗎,”辛悅望着被不争氣的學生拖累的可憐老王,“方老師這麼勞師動衆,誇張了。”
孔菲“呵呵”了兩聲,語氣極盡諷刺:“其他主課老師都隻教一兩個班,就鐵嘴教了三個,本來就有傳言,說下學期她要少教一個班。而且,教語文的古書看多了,都喜歡上綱上線,這小小的默寫在他們看來,就等于學習态度、尊師重道的态度,再往大了說,還是做人的态度!以上都是我中學語文老師的原話,我一個字沒改。”
“那敢情好!”周加弈也加入了悄悄話陣營,“讓她專心去迫害九班十班吧。”
“做你的春秋大夢!”孔菲撇了他一眼,“方鐵嘴教學質量那麼硬,上屆高三,揚城的文科狀元就是她教出來的,上上屆也是,所以老王死都不會讓她撂挑子不幹的。我可聽高倩說了,這次默寫三個班總計十五個全對,九班五個,十班八個,咱班兩個。”
“2:5:8,咱班這默寫,比其他班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辛悅說,“難怪方老師臉色那麼差,殺氣那麼重。”
因為都在跟後座的孔菲說話,她整個人往右後方轉,周加弈則是往左後方偏,兩人身體轉動方向是相對的,相鄰的膝蓋不免會碰到。
才碰到就錯開,剛錯開又碰到。
他像是故意的。
辛悅就瞪他,誰知周加弈正叼着鋼尺專心地和孔菲數落方傲梅的兇悍,壓根沒看她。
想把椅子往左邊挪挪,試了兩次卻發現紋絲不動,一低頭才發現,石磊那厮也偏着肩膀聽他們講悄悄話,兩隻腳跷在她椅子邊的橫杠上,體重全壓在這。
這兄弟倆。
周加弈和孔菲數落得起勁,開心之餘晃了晃腿,又和辛悅的膝蓋碰上了。
他眼尾扔了點餘光過來,見辛悅托着腮沒動靜,收了光,笑着問道:“高倩跟你說了沒,咱班哪兩個默寫全對?”
“就我面前兩個啊,”孔菲一擺手,“你和辛悅。”
辛悅正低頭看周加弈洗得泛白的帆布鞋,不留神被點了名:“昂?”
石磊旁聽多時,這才開口:“不然你以為呢,我進教室的時候老王看都沒看我,哪來的噓寒問暖!”
“所以說,老師的博愛和一視同仁都是假的,他們眼裡隻有能帶來榮耀和好成績的同學,”孔菲酸溜溜地,“我等渣渣羨慕不來哦。”
辛悅看向講台邊上的那一窩鹌鹑,不由心生憐惜——親,你們怎麼就沒想到提前做個小抄呢,瞅瞅我旁邊這位,做小抄都抄出滿分了,不僅給班級争了光,還給王老師保全了最後一丁點面子。
歎了口氣,辛悅攤開《江蘇曆年高考優秀作文大全》,看了幾行,覺得有一段寫得情真意切,想要做個記号,結果筆袋裡翻了遍也沒找到鋼尺。
“我鋼尺呢?”她喃喃念着,低頭翻書包。
“我叼着呢,要嗎?”耳旁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