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你個頭,”辛悅扶額,“閉嘴。”
周加弈:“連接F,G兩點,秦老師,能麻煩把三角尺借我嗎?”說完,也不等秦成霖同意,徑直拿起講台桌上的尺子。
“啪!”秦成霖按住了三角尺。
周加弈望向他。
底下的學生同時也都望向他倆。
辛悅緊緊攥住手心的鋼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就看會到周加弈血濺講台。
在這生死攸關的幾秒鐘裡,她慌亂的思緒竟然還能分出一小支出來,晃悠悠劈個叉——
月黑風高,鬼影幢幢的深山老林裡,亂葬崗深處,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上書七個大字:吾愛周加弈之墓。
樹影魅魅,陰風陣陣,一道凄慘孤寡的嗓音順着風,由遠及近飄來:
“悅悅,我為你而死,你卻如此薄情......為何不殉情,為何啊......生不同寝,死要同穴......”
辛悅緊緊盯着幾何圖形下那個筆走龍蛇的“解”字,眼睛眨都不眨。
“下去吧,”秦成霖示意周加弈把粉筆放進黑闆槽裡,“能知道連接F,G兩點作一條垂直線,說明這題你不僅會,還摸出了最簡捷的證明思路。”
辛悅眨眨眼,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剛剛攥得太緊了,鋼尺在掌心裡勒出了兩條紅痕,淺淺的。她摩挲着紅痕,目光落在一步步向她走來的周加弈身上。
他朝辛悅眨了下眼,帶着點點得意。
嘴巴張合了幾次,看口型,應該是:牛不牛?
“課間休息十分鐘,下節課繼續。”
縱使秦成霖千般嚴厲萬般無情,卻還算是保留了一點未泯的人性——不拖堂。下課鈴一響,撂下句話就走了。
“瞧見了嗎,”蔣旭輝回頭跟辛悅說,“孫瑤剛剛進來時,臉上挂着淚呢。”
孫瑤就是被秦成霖罰出去站到下課的女生。
孔菲心有餘悸地歎了口氣:“悅姐,如果不是弈哥念着這點稀薄的同學之情,不顧生死為你挺身而出,這會你該和孫瑤一起抹淚進門了。”
“哪啊,還同學之情,我要起雞皮疙瘩了。弈哥這是為了辛悅的飯卡才挺身而出的,誰給他刷飯卡他就給誰賣命,”石磊不留情面地揭穿自家兄弟,“不然怎麼就對人家孫瑤見死不救呢?他對事不對人,分的可清了。”
周加弈不睬他們幾個的碎嘴,舉着杯子問辛悅:“豆漿還有嗎?”
辛悅拎起保溫杯晃了晃,說:“沒了。有也不能再給你喝,現磨豆漿超過三小時就營養全無,還會滋生一堆細菌。”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周加弈滿不在乎,“我們鄉下人不講究。”
“明早上我再磨一壺豆漿帶來,都給你喝,”辛悅把保溫杯塞進書包裡,“要加糖嗎,我怕你嫌沒味道。”
“都行,聽你的,我不挑。”
辛悅看向黑闆旁邊的鐘,還有三分鐘就上課了。
“你之前說的,要這把新的,”她把手裡的鋼尺和他桌上的那把對調了,“換一下。”
“真換啊,”周加弈點了點新的那把,“我就随口一說,自己都忘了,你還記得呢,記性真好。”
“嗯。”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還是不換了。”周加弈撓撓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稀罕得很,“舊的這把被我咬得都有些彎曲了,劃出的線肯定不直。”
辛悅把舊鋼尺拿到眼前細細查看:“還好啊,沒彎。這尺子是不鏽鋼的,裡面的合金元素是鉻,硬度大抗腐蝕,而牙齒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鈣,你厲害啊,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元素周期表。”
“誰叫咱牙口好呢。”周加弈自誇後,不忘把辛悅帶上一起誇誇,“你化學元素門清啊,成績追上來指日可待。”
“周加弈。”
“哎。”
“謝謝。”
“不就替你上黑闆解道題嗎,又不是去闖刀山火海,客氣啥。不過嘛,你要真想略表謝意的話......中午我可以拿你飯卡去刷食堂的杭椒牛柳蓋澆面嗎?”
“好。”
才翻開數學書,又聽到周加弈喊她:“那我能再得寸進尺一點嗎?”
辛悅下意識:“什麼?”
“我說,中午還想加個荷包蛋。”
“好。”
“我要什麼你都說‘好’,”尖尖的小虎牙露了面,“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