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視線往上,等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蓦然松了一口氣,緊接着直接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殘雪,驚魂未定:“你吓死我了。”
季時淨低頭看她,兩縷青絲順着下颚垂下,冷風一吹,飄起來有意無意的掃過她的下巴。
舒窈覺得有點癢,稍微往後退了一點,擡頭看他,發現他臉色不太好,比早上更加蒼白了些,她瞬間緊張起來:“你怎麼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看她關心急切的模樣,他瞥過頭輕咳一聲,然後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天色将暗,蒼穹漆黑一片,已是風雨要來的架勢。
兩人并肩而走,她又問道:“阿淨,這個時辰你為何會在這裡?”
季時淨神色一變,沒有回答。
舒窈認真的打量起他,瞧着他病态的面容,略帶疑惑:“你不會從中午一直等到現在吧?”
他緊緊抿着唇,低着頭一言不發,許久,才“嗯”了聲,不太自在的加快腳步,差點被路上的枯樹枝絆倒。
舒窈有些震驚,從中午等到現在最少也要三個小時。
他就一直站在這兒嗎,這裡是風口,難怪他臉色看起來那麼糟糕。
她一拍腦袋,連忙追上去,這人怎麼傻乎乎的。
追上他後,她歪着腦袋,眼睛半眯,開玩笑的說:“你是不是怕我不回來了?”
哪知她剛說完這句話,季時淨走的更快了。
舒窈急得在後面大喊:“等等我啊。”
“我今日在酒樓買了熱乎的飯菜,還給你加了一隻燒雞腿。”
兩道身影越走越遠,白雪赫然而至。
回到北院後,舒窈生火熱菜,季時淨坐在竈台邊往竈裡添柴,骨節分明的手拿着一根火柴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竈火,火焰跳動在他如瓷一般的指尖上,白皙的指尖開始微微發紅。
舒窈蓋上鍋蓋,搬來一個小闆凳坐在他旁邊,她撐着下巴仰頭看他:“阿淨,你猜猜今日我賺了多少錢?”
季時淨把手裡的柴丢到竈火裡,順手摟了摟身上披着的衣服,搖了搖頭。
舒窈頗有些自得,她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五百文。”她笑了一下,從懷裡拿出剩下的銅闆,“京城物價貴,在酒樓買的這些菜就花了一百文,還剩四百文。”
說着,她從旁邊拿來一個已經洗幹淨了的小罐子,把手裡的錢放進罐子裡,她憑自己的本事掙錢,相信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阿淨,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她抱着罐子,狡黠的看着他。
季時淨挑眉,嘴角輕輕的彎了彎:“嗯。”
舒窈腦子裡盤算着,如果一天最多掙八百文,罐子兩個月就會被填滿,不過還要除去開銷的錢,這樣想了想,她說:“我賭這罐子三個月會裝滿。”
季時淨目光也盯着她手裡的罐子,又看了看她勝券在握的樣子,輕聲說道:“一個月。”
舒窈嘴角抽了抽,還真是相信她的賺錢速度,不過這個賭約對于他來說本來就不公平,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工作,也不清楚她一天的收入,她剛想說不賭了,就聽見季時淨開口了,嗓音清冷。
“願賭服輸,賭注是何?”
舒窈愣了愣,一時之間還沒想好,于是随便說了一個:“輸的人滿足赢的人一個心願,可好?”
他點頭。
她沖着他笑了笑:“那可不能反悔哦。”說完小跑進屋子裡,把罐子放到床底下。
夜幕降臨,北風更甚。
舒窈和季時淨在屋子裡吃着熱乎的飯菜,她把僅有的一隻雞腿夾給他:“阿淨,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得多吃點。”
季時淨看着碗裡的雞腿,舔了下唇,把碗放在桌上,站起身,輕輕丢下一句:“飽了。”
舒窈咽下嘴裡的飯:“這就吃飽了?”她目光盯着他碗裡的雞腿,想着丢了也是浪費,還不如吃了呢,于是又把雞腿夾到自己碗裡,大快朵頤起來。
季時淨拿上幹淨的衣服,進水房之前,瞥了一眼舒窈這邊,看她吃的不亦樂乎,他眼眸一彎,薄唇輕輕勾起。
……
醉香坊。
夜裡的溫柔鄉,最能讓人醉生夢死。
歌姬們唱着貴人們喜歡聽的《忘憂曲》,底下一片叫好,舞姬們則賣力的扭動腰肢,男人們把鈔票丢到她們胸口,舞姬笑盈盈的把錢收好,而酒池肉林那邊,無數對鴛鴦開始戲水,歡好的聲音不斷傳來,大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一個眼神都沒往那邊看去。
無人問津的角落裡,幾個沒有接到客人的女人坐在一起,磕着瓜子,一臉愁容。
其中一個穿着綠色薄紗的女人看着不遠處和賓客們調笑的姐妹,她黑着臉,話裡滿是不甘:“咱們坊裡面那幾個最不起眼的今日都接到了客,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可不是,今日她們幾個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竟然漂亮了那麼多,也不知道是誰給化的妝。”旁邊一個藍衣女說道。
這時候,從樓上下來一個滿身豐韻的女人,仔細看,正是今日中午在門口擋住舒窈的那個人。
她走過來抓起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忍不住抱怨道:“老娘嗓子都喊冒煙了。”
藍衣女湊過來,戲谑道:“月季姐姐,今日的這個李公子怎麼樣?”
月季翻了一個白眼,就那麼眨眼之間的事兒,她衣服都不想脫。
藍衣女瞬間就明白了,也不再多問。
月季準備上樓的時候,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的幾人,有些狐疑的問道:“你們幾個今日怎麼坐在這裡?”往常坐在這裡的都是坊裡那幾個長得最普通的,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藍衣女忍不住說:“今日那幾個不知找誰化的妝,每個人都化的跟天仙似的,對了,月季姐姐,最近坊裡是來新妝娘了嗎?”
月季突然就想到了舒窈,她不确定的回答:“今日中午來了一個女子,不知是不是她。”
她中午看過沈千潇的妝面,确實驚豔。
“那她明日還來不來?”圍坐在桌邊的幾個女人頓時有些激動,她們也想化一個美美的妝。
月季搖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說完扭着腰上樓了,還有客人在等着她呢。
桌邊的幾個女人聽到月季的話,心裡頓時燃起希望,明日一定要找那個妝娘給自己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