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下了場小雨,暖氣熱烘烘地吹着,沖淡了車廂裡的涼意。
阮宜蓋了個毛毯,像隻貓兒似地倚在車窗上,看向外邊的雨絲。
想起剛才的茶會,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那會兒喝茶的時候,茶藝師說天氣轉涼,把龍井換成了熟普。”
“還蠻貼心的嘛。”
旁邊的男人半合着眼,沒有作聲,隻是唇角淺淡帶了絲笑意。
“不過,我還是最喜歡鳳凰單枞。”
阮宜想起公司的茶水間,小鼻子蹙了蹙,帶着點不滿嘟哝道:“公司茶水間也沒有我喜歡的茶。”
她揚起精緻的下巴,很是不滿地控訴秦深。
“人家茶藝師都這麼體貼,而你……一點都不關心你老婆!”
雖然知道這種小事決然不會問過秦深,但阮宜的大小姐脾氣又發作了。
把茶藝師的體貼和他對比,心裡就有點不平衡。
難免忍不住地跟小貓似地咋呼兩句。
隻是她“拉踩”的話一出,車廂裡的空氣氛圍頓時不太對勁。
明明是開足了暖氣,甚至熱得還熏人。可阮宜就是感覺,仿佛車窗滲進來幾道雨絲,氣溫倏然降了好幾度。
不是吧,邁巴赫質量這麼差的嘛?
秦深睜開那雙沉黑的眸子,方才還有的意動此時已然褪去。他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指節,似笑非笑道:“是麼?”
阮宜這才意識到,原來溫度降低可能是這人身上散發的寒氣。
她底氣稍有不足:“怎,怎麼啦?還不能讓我說你兩句嗎?”
回應她的隻有男人喉間逸出來的一聲冷笑。
阮宜:“……”
不知道她那句抱怨又怎麼着他了,直到車停在華宮,車廂也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雨勢已經停了,隻是地面上還多少有些積水。
眼見着泊車員過來開車門,在回家之前,阮小公主決定主動示好一下。
她咬了咬唇,看向那邊推開車門、長腿邁向地面的男人,輕咳一聲道:“我允許你抱我上樓。”
秦深聞言,回頭看向她。
阮宜正十分乖軟地坐着,旗袍勾勒得她身姿窈窕,格外惹人憐愛。
一張玉白的小臉緊繃着,難掩主動示好的緊張。
男人眉心挑了挑,漫上幾分無奈。
隻是,就在他準備俯身的時刻,阮宜那張唇形飽滿的小嘴又叭叭開口:“不是我示好啊,是你将功補過。”
一副天大地大面子最大的模樣。
男人剛才還軟化的神情又冷了下來,他居高臨下地望着阮宜,冷笑一聲開口。
“既然秦太太嫌我不夠體貼,那就自行解決吧。”
話畢,他真的就轉身走了。
留下阮宜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仿佛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小貓咪。
啊啊啊啊啊他居然拒絕了公主的示好!!!
秦深這個讨厭鬼!!!
她的Jimmy Choo閃鑽高跟不能沾水的不知道嗎!!!
就在阮宜快要氣成河豚的時候,一旁的秦叔歎口氣,小聲開口:“少夫人,其實剛才在宴會上,也是少爺吩咐的……”
他就在秦深旁邊,全程看到了換茶的緣由。
聽完秦叔這一通陳述,阮宜頓覺……
有點不好意思。
結果,她還拿茶藝師的體貼來拉踩他。
阮宜鼓了鼓腮,最後連秦叔說要給她拿個紅毯的提議都沒應,火速上了樓。
芳姨正在打理花瓶,照例是今早空運來的花,隻是從朱麗葉玫瑰換成了金色彼岸。
阮宜噔噔噔踩着高跟進來,扭捏兩句問道:“秦深人呢?”
芳姨說一回來就上樓了,說是有個會議要開。
阮宜頓時耷拉下來,像一支快要凋謝的小玫瑰。
這下就很尴尬嘛……
怎麼那麼剛好,回來就去書房開會哦。
她心裡小鼓亂捶,猜想秦深是不是故意的。
阮宜嘟了嘟嘴,有點委屈。
其實她今天是有點找事,但也是有原因的。
今天二叔叫他的時候,她才知道他的字是“沉之”。
阮宜莫名就覺得不開心,好像她根本不了解他。
明明是豪門塑料夫妻,似乎不必有過多的了解。
聯誼而已,感情都是不需要的東西。
但阮宜那一刻,就是覺得不開心了。
見她站在原地、一分鐘換八百個表情,芳姨終于還是沒忍住,問道:“小宜你要是找他的話,我去書房問一下?”
阮宜反射般地拒絕:“不要!”
剛才她主動“示好”被拒絕了,阮小公主拉不下這個臉再去敲書房的門。
但是等着他來道歉……先不說秦深這種冷血無情的資本家,能不能察覺到他老婆正在很不爽;
而且她什麼也不做還等他來道歉,好像顯得她脾氣很大很公主病一樣。
阮宜堅決不承認自己是一個不講理的人。
她轉念想了想,又道:“芳姨,幫我收拾一下我的書房。”
盡管當時裝潢的時候,這棟别墅一切按照阮宜喜好的風格來。
但是到了秦深辦公用的書房,那些美麗輝煌的牆紙窗簾壁畫等等,通通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在這對夫妻之間平衡顯然得用巧勁兒,于是設計師非常體貼地給阮宜單獨設計了一間按她喜好來的書房。
奢華、典雅、完美适配公主殿下。
畢竟對于阮小公主來說,她又不需要處理什麼公務,隻是偶爾在書房裡看看漫畫追追劇什麼的。
好在芳姨整理得當,她慣用的毛筆硯台宣紙還是一應俱全。
阮宜鋪開一張宣紙,用狼毫洇開硯台的墨,思索着寫點什麼好。
以寫代說,既要表現一點歉意,又要道歉得不那麼明顯——她隻是送了秦深一幅字。
阮宜美滋滋想着,這個方法真是妙啊。
她可不是誇大,作為阮老的孫女,從小跟着他習得書畫,她阮宜的字雖不說千金難買吧,但也不是輕易能求到的。
*
深夜,穆陽做完最後的會議總結,秦深才挂掉通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風格簡約的數字時鐘停在11:36。
傍晚回來吵了一架,這一晚上她居然也沒個動靜。
秦深起身出了書房,走至主卧門口。
裡面空蕩蕩的,半個人影都沒有。
阮宜愛臉如愛生命,向來是堅決不熬夜的,十點之前必然要上床。
但是如今,主卧隻有淡淡的玫瑰香薰氣息,很明顯傭人已經做過睡前準備了。
而應該睡在床上的人,卻沒有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