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汽車那麼大的巨型傘狀真菌,菌蓋如同某種膠狀物質,布滿了崎岖的紫色斑點,傘蓋下的孢子魚卵般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巨大的膿包流淌着暗綠色的黏液。
幹枯腐壞的樹幹被布滿孔洞的灰色藤蔓纏繞,粗壯的藤蔓盤曲成一個個巨大的瘤狀結節,結節内部黑色的尖刺緩慢收縮,像是蠕動的牙齒。
沒有終端也沒有向導的鶴雪衣在這片森林走了半個小時,本就是勉強維持運轉的身體發出警報,膝蓋和小腿的骨縫針紮似的疼着。
他随便選了個不高的樹墩,一屁股坐下去,任憑系統再怎麼催促,也不肯再走。
“你們這是壓榨、剝削,我要投訴你們虐待員工。”
【我們的系統完全合法合規,不存在任何的剝削機制。】
他正和系統發牢騷,突然感覺腳腕一陣發癢,像是被什麼東西蹭了一下。
鶴雪衣猛地起身利落地跳上樹墩,低頭一看,自己雪白的腳腕上出現一小圈刺目的紅痕,像是被人大力捏出來的。
腳下的那一小塊地方不知什麼時候伸出一小節成年男子拇指粗細的藤蔓,尖端光滑,後半截則長出了愛心形狀的葉片,見被鶴雪衣發現,臭不要臉的流氓藤蔓還朝他晃了晃自己的愛心葉子。
什麼魅魔植物。獸人們饞他身子也就算了,現在連植物都不放過他。
感覺被植物騷擾的鶴雪衣終于不再擺爛,他從樹墩上跳下來,黑色皮靴一腳踩在剛剛那截在自己腳上亂摸的藤蔓上。
原本躁動不安的藤蔓被鶴雪衣踩進了腐爛的泥地裡,用力摩擦幾下,斷裂破損的地方流出質地粘稠的清液。
“咦,好惡心。”鶴雪衣說不清到底是自己的眼睛還是被黏液打濕的鞋子受到的騷擾更多。
他一邊催眠自己其實熱愛工作,一邊往森林深處走去。
“好香的味道。”
“他好香。”
“踩我踩我,我的葉子也可以比愛心。”
“我也想嘗一嘗。”
“感覺吃起來軟軟的。”
“安靜。”
……
無法被捕捉的絮語在某個聲音出現後瞬間消失,森林又陷入了和往常一樣的平靜。
-
面前陡峭斷崖下蜷縮成一團陷入昏迷的小獅子幼崽。
斷崖的坡度陡峭,目測有個三四米高的樣子,崖面全都是尖銳鋒利的碎石,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系統還在耳邊不停地催促【宿主,趕快把幼崽救上來,然後躲在一邊等天選之子把他帶回去。】
鶴雪衣被系統的不要臉程度震撼到了,他是什麼小美人魚嗎,還需要扮演這麼悲情的角色。
【龍貓的攀爬能力和跳躍能力很強,宿主就算直接跳下去也完全沒有問題。】
鶴雪衣都快被系統的邏輯給噎住了,他今天才第一天當龍貓,哪有什麼攀爬能力。
在系統的再三催促下,鶴雪衣眼睛一閉,踩着碎石,幾步一躍,滋溜一聲滑到了崖底。
手掌撐地,他迅速站穩,幹淨利落地起身去檢查幼崽的狀态。
獅子幼崽瑟縮在落葉堆裡,尾巴不安地蜷起,兩隻前爪抱着自己的尾巴,可能是内髒受了重傷,他的呼吸斷斷續續,隻有胸膛還在微弱地起伏着。
帶着一個小拖油瓶,鶴雪衣上去的動作明顯笨拙了許多,等他費勁地爬到崖頂隻覺得自己的膝蓋就快要報廢了。
他狼狽地癱倒在地,胸口劇烈起伏,脫力的手指在輕微顫抖,汗濕的白發黏在臉上,就連毫無血色的唇瓣都染上幾分薄紅。
“系統,兌換個治療技能。”
【宿主,你的積分隻能兌換一個低級的治療技能,而且兌換之後沒有足夠的積分支持身體會更加虛弱,我還是建議你等回去再進行治療。】
“兌換,然後把技能放到幼崽身上。”鶴雪衣閉上眼,懶得再和系統解釋。
無法違抗宿主的命令,系統隻能不情不願地将積分兌換出來,然後給昏迷的幼崽釋放了一個治療技能。
因為積分的流逝,鶴雪衣的臉色又肉眼可見的蒼白了幾分,他猛地咳嗽兩聲,唇角溢出些許鮮血。
還沒等他緩過勁來,系統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宿主,天選之子要過來了,快點躲起來。】
鶴雪衣在心底暗罵一聲,将狗皮膏藥一樣扒在身上的幼崽扯下來,躲到了附近的大樹後面。
沒過多久,腳步聲由遠及近。鶴雪衣聽見白曲江的聲音。
“天呐,小可憐,沒事了哦,我馬上帶你去治療。”
聲音走遠,鶴雪衣還是像一座無聲的雕像一樣靠在樹幹上,頭微微揚起,雪白的發絲垂落,露出白玉似的修長脖頸。
好久沒這麼累過了。
【宿主,你可以回去了。】
“别吵,你的宿主好像有點死了。”
鶴雪衣靠在樹幹上緩慢地恢複着體力。
森林中霧氣漸濃,濕潤的空氣中彌散着一股腐爛的腥甜味,黏稠濃郁,像是化不開的濃霧。
恍惚間,鶴雪衣好像聞到了玫瑰花的香氣。
“老師。”
微風拂過,年幼的少年牽着鶴雪衣的手,二人共同穿過枝繁葉茂的玫瑰園。
頭頂有一對毛茸茸的獅子耳朵的金發少年不厭其煩地喊着:“老師,我今天在學校被表揚了。”
他的身上是象征着皇室尊貴身份的白金色皇家禮儀制服,左耳的紅色耳釘分外顯眼。即使是年紀尚小,但其尚未完全分化的高等級精神力已經隐約可見。
“那你想要什麼獎勵?”鶴雪衣問。
少年歪頭,像是在認真思考,随即他稚嫩的臉上綻開笑容,一字一句道:“那就讓老師永遠都陪着我吧。”
還不到鶴雪衣回答,臉龐稚嫩的少年轉眼間變成了一頭雙目猩紅的成年雄獅。
金色的鬃毛,結實的身體,那頭獅子猛地将鶴雪衣撲倒在花叢中,野獸獨有的潮熱腥氣順着它口中呼出的熱氣噴灑在鶴雪衣頸邊,高大的獅子身體前傾,伸出帶着倒刺的厚重舌頭,從下自上地舔舐着。
濕哒哒的涎水打濕了鶴雪衣的頭發,又濕又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