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囚禁後,哈維爾就失去了對時間流速的感知,一片黑暗中,唯有蘭斯推門進來的瞬間才能窺得一眼天光。不知是這具身體對肌肉松弛劑産生了抗藥性,還是蘭斯每日給他注射的藥量有所減輕,總之今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哈維爾發現自己的腿居然能支撐着他下床,稍微行走一會兒了。
哈維爾先是努力擡起胳膊撐着床沿,稍作休息後再緩慢的移過去一條腿,另一條腿。因為久未接觸地面,肌肉還不适應如此強度的壓力,所以他腿彎忽然一軟,一個踉跄,手下意識向前一抓,觸上一個光滑的圓球。圓球顯然不是牢牢固定在桌面上的,在他的手掌中滾落在地,發出金屬質感的撞擊聲後,骨碌碌一溜煙地滾落到黑暗裡去了。
手裡抓了空,哈維爾狼狽地摔在地面上,可意料中的疼痛并沒出現,他跪在地上,掌心向下摸了摸,發現房間各處都鋪滿了柔軟又厚重的地毯。
哈維爾一步步摸索着挪到窗邊,稍稍拉開窗簾。光線像一支支箭,争先恐後的射進屋子回收失地。久未見光的眼睛在光出現的霎那就被刺痛,哈維爾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望向窗外。
原來時間過的這般快,潮濕的夏天如老妪行将就末,一排排樹如一根根枯瘦指骨,掙紮着向上抓撓,其上将落未落的黃葉是手指上久未愈合的爛瘡,不斷潰爛流膿,周而複始。
外面的景色不屬于哈維爾印象中任何一處地方,這裡依舊是帝國,或是已經身處異鄉?哈維爾無法從外面密密麻麻的枯枝殘葉中獲取有用的信息,隻能從枝葉織就的鐵網中隐約看到一點漆黑的路面。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雌蟲為雄蟲精心鑄造的愛巢,身在裡面的人當然體會不到這房主的險惡用心。可一旦站在外面,都不用多細緻地看,就會立刻被房主密不透風的占有欲吓到脊背發涼。
房子外面被重重枝葉包裹的嚴嚴實實,各種不同的植物交錯出現,共同織就了這座愛的牢獄,穿插其中的葉片是最好的獄警,它們如同一隻隻睜大的眼睛,從早到晚地看着你,隻看你。
“哇哦,你的雌君為了你真是煞費苦心啊。”哈維爾這幾天已經很習慣系統這種不說人話的溝通方式了,這會兒也把它的陰陽當成别扭的關心。
天光因枝葉影子的阻隔在哈維爾蒼白的臉上投出塊塊光斑,系統聽見這個蒼生道修者對窗戶上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語,他說,風來了....
風來了,一波未平下一波已至。
帝國最年輕的S級雄蟲,下一任蟲帝,大殿下哈維爾.門羅在與其雌君蘭斯上将去阿爾法星系進行新婚旅行時,乘坐的空間艦不幸遇上空間漩渦,導緻二人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此消息一經發出,便引發帝國上下一片混亂。把哈維爾當作理想雄主的雌蟲們在星網上奔走哭嚎,更有甚者組隊趕往最近的地空港,試圖跳躍到阿爾法星系尋找哈維爾的蹤影,蟲帝得知這個消息後,三更半夜從床上爬起來,緊急調動所有軍雌去宇宙中找回大殿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是在茫茫宇宙中找人的難度比海中尋針更甚,一周多的時間,哈維爾依舊半分音訊也無。
蟲帝沒敵過失去最後一個雄子的痛苦,大病一場,先是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再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甯,最後竟在同元帥議事時咳了一團帶碎肉的血沫。聽聞那天元帥身上都是蟲帝噴出來的血,他走出門,先是同兩旁候着的仆從說蟲帝已經睡下了,不要進去打擾他,而後徑直走進議事廳,用蟲帝的賬号在内網發布了一條視頻。
視頻隻有短短幾秒,鏡頭先對準議事廳白色牆壁上懸挂的銜尾蛇,随後元帥入鏡,對着鏡頭說了一句話,簡短有力。
帝王有恙,命我代為執政。
視頻到此就結束了,僅一句話的視頻在帝國掀起軒然大波,當夜無數府邸燈亮了一宿,内網上紛飛的通訊若能擁有實體,必會将天空擠得水洩不通。
第二天清晨,以克萊蒙特侯爵為首的貴族雄蟲們帶着一支裝備精良,身強力壯的雌蟲隊伍出現在皇宮門口,要求面見蟲帝卻被守衛攔下,以蟲帝身體有恙,不宜見客為由阻止了他們進入。這些貴族雄蟲雖整日沉迷溫柔鄉,但多少都經過父輩的教育,不至于蠢笨如豬,見此情此景,心下了然。
于是以克萊蒙特為首的傲慢貴族們,直接以權壓人,拿出自己的雄蟲身份和爵位命令守衛放行。就在守衛猶豫不決時,得知消息的元帥,趕到了。
“您這是打算強闖?”元帥剛下飛行艦,在門口略整了整衣服,大步向他們走去,走進了才冷不丁落下一句,“帝王昨天晚上剛病,您今天早上就帶這麼些人在門口,是不是有失體面。”
“有失體面?我看是你心裡頭發虛,昨天就你一個雌蟲在場,蟲帝是不是生病還不好說呢,就算是生病了纏綿病榻,也斷不可能讓你一個雌蟲代政!”克萊蒙特侯爵聽見元帥的話,看見眼前的人執意阻止他們面見蟲帝,心裡懷疑更甚,基本已經斷定蟲帝被元帥暗害了。
“叫我代政是蟲帝的指示,昨晚在寝宮的仆從皆能為我作證,倒是您,身後跟着一群軍雌,是打算趁帝王生病,做些什麼不成?”元帥面對克萊蒙特的尖銳指責鎮定自若,腳步分毫不讓的擋在中間。
“别說那麼多廢話,我就問你,你讓不讓!”克萊蒙特尖細的聲音像指甲劃玻璃般割過元帥的耳膜。
不能讓….元帥神色嚴峻地觀察氣勢洶洶的雄蟲們帶來的隊伍,心裡盤算着敵我兩方的力量差異,以及怎樣以最快的速度使其喪失戰鬥力。
兩隊人就這樣僵持不下,場面越發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