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手攥住了他衣領,手指完全不受控制的痙攣着。
淚珠順着眼尾滑落,“師父明明不是我殺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信我?!”
房間裡死寂得可怕。
厲劍寒被我拽得往前傾。
他對上我猩紅的眼眶,喉結艱澀蠕動良久。
都沒有擠出一句話。
凝滞空氣裡彌漫開焦糊味。
“點心……”
他蒼白的唇終于翕動了一下,“點心要糊了,我去掌火……”
他掙脫開我手指,落荒而逃的那一瞬間,
我仰面重重跌進床褥。
強烈的疲憊徹底吞沒我的意識。
竈房柴堆後。
厲劍寒抵着柴垛枯坐,淚珠無聲往下砸落,渾身都在壓抑顫抖着。
原來,遲瑾他記得。
記得前世種種。
記得自己曾用秋水劍刺穿他心口。
他本以為這一世遲瑾待他如此冷淡,是因他先前對遲瑾太過漠視,是因他剖白心迹時自己跟他鬧得太僵,才将他越推越遠的。
如今看來全錯了。
遲瑾根本是在恨他。
遲瑾他,根本就恨透了他啊。
厲劍寒緩緩擡起那張濡濕的臉。
透過朦胧淚光,他看見案上酥餅碼得闆正,金脆餅皮泛着誘人光澤。
這是他托人從大邺城尋來秘方,糟蹋了不知多少面粉才學會的。
這是遲瑾最愛吃的點心。
但如今,他已經不敢送給遲瑾了。
如果真送過去。
他一定是嫌惡至極的吧?
就如客棧那次,他明明看見遲瑾捧着金酥餅愛不釋手,可當發現是他送的,甩手就扔掉了。
後來很多次都是如此。
自己所有示好,最後都淪為自取其辱的笑話。
最不堪的是那一夜,自己摸進遲瑾帳中解了衣帶,想用這副身子跟他讨來一點點溫存,遲瑾卻别開臉看都不願看自己一眼。
那時的遲瑾,在想什麼呢?
怕是強忍着殺意才沒當場弄死自己吧。
厲劍寒慘笑了一下,扶着柴堆慢慢站起。
他傷遲瑾傷得那麼深。
遲瑾那麼憎惡他。
他已經,沒有顔面再糾纏遲瑾了。
這輩子他隻要遠遠守着他,護他周全就好了。
至于遲瑾的回應……
他不敢、也不能奢求了。
遲瑾第二天醒來,完全不記得前夜的醉話。
但他很快察覺到異常。
往常的厲劍寒,每天夜裡都要抱着秋水劍才入睡的,卻突然在那一日,将佩劍鎖進了劍匣,再也沒有取出來過。
遲瑾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他樂得如此。
反正他本恨不得這柄兇器永遠消失。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厲劍寒話變得更少了。
每天除了雷打不動提醒自己要準時服用養胃丸,其餘時間都把自己關在廂房裡,不是說要參悟心法,就是要打坐調息。
幾乎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遲瑾疑心是那天醉酒又說了什麼渾話,得罪了他。
便趁着幫他換藥的當兒,向他認真賠了不是。
還再三感謝厲劍寒當天對自己的照料。
厲劍寒卻隻垂眸應了聲“無妨”再也沒有說什麼。
遲瑾覺得自己禮數做周全了。
便不再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羅刹教最後還是找到了他們的蹤迹。
那些殺手喬裝成病人混入醫館,可未等動手,厲劍寒已搶先将他們盡數斬殺,動作快得遲瑾等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遲瑾望着滿院子的屍首。
才後知後覺厲劍寒的武功竟已精進至此了。
好像。
連自己都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