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好自己穿着黑衣,看不出來血迹,再加上淋了雨水。
沒有人能聞得見血腥氣。
自從發現遲瑾也帶着前世記憶,他連受傷都要藏着掖着。
他再也沒資格用傷口向遲瑾讨要疼惜了。
“師弟,怎麼不吃?”
遲瑾瞥見他手裡紋絲未動的面餅,“是不是受傷了?”
厲劍寒眼睫輕顫,将右肩往陰影裡藏了藏。
“我沒事。”
“可你臉色看起來好差。”
在遲瑾關切的目光中,厲劍寒喉結生澀地滾了滾,“……師兄,我想喝酒了。”
遲瑾愣了一瞬。
但還是将手裡的酒囊遞給他。
厲劍寒揚頸大口灌了起來,酒液沿着脖頸沒入衣領,嗆出幾聲悶咳。
這酒……真是太苦了,苦得舌根都在發麻,像無數根芒刺在紮一樣。
可自己卻愈發貪戀這種滋味了。
至少,它能讓身上傷口更痛一點,好沖淡心頭壓着的對遲瑾的虧欠。
到了深夜,厲劍寒等衆人都睡下了,才撐着牆挪到破廟角落。
殘破屋頂漏下月光裡,他單手解開染血的衣襟。
暗镖造成的傷口邊緣泛着青白,中間膿包正往外滲着血水,雖說他當時及時拔下了暗器,可镖尖淬的腐骨散已滲入肌理,仍在不停腐蝕血肉。
再拖下去,這條胳膊就保不住了。
厲劍寒取出随身短刀,用刃尖抵住潰爛處,喉結重重滾動起來。
皮肉剝離的黏膩聲在夜裡格外刺耳。
他緊緊咬住牙關,額角沁出細密冷汗。
“傷口都爛成這樣了,還說自己沒事?”遲瑾的聲音突然響起。
厲劍寒渾身一顫,刀尖險些戳進好肉,幸好遲瑾一把攥住他手腕。
“師兄……”他喉嚨發澀。
“受傷不說,當自家師兄是個擺設?”
遲瑾奪過小刀,指尖壓住他發炎傷口。
厲劍寒不由得繃緊了肩背,“一點皮肉傷而已,師兄,你不必——”
話沒說完,就被遲瑾牢牢按住。
他清理腐肉的動作迅速利落,最後撕下袍角充當紗布,一層一層裹緊傷口。
厲劍寒怔怔盯着他晃動的發頂。
“替我扛梁柱、接薛敖掌勁時那麼幹脆,現在卻怕勞煩我包紮?”
遲瑾嘴上不饒人,包紮的力道卻格外輕柔,“真當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半點不知道疼?”
厲劍寒盯着遲瑾開合的唇,再也忍不住偏開臉,喉結重重一滾。
他好想告訴他自己也記得前世,是自己親手捅穿他的心口将他挑下懸崖的,自己根本不值得他對自己好,受這些痛都是自己活該。
可話到嘴邊他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如果。
如果真的跟他坦白。
他們隻怕連最普通的師兄弟都沒得做了。
包紮完成後,月光已爬上供桌。
兩人并排躺在幹草堆上。
厲劍寒聽着身側均勻的呼吸,肩上新敷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怎麼也睡不着。
剛重生的時候,他做夢都想跟遲瑾多親近一些,如今遲瑾好不容易不再那麼抵觸自己,甚至願意跟自己像正常同門那樣相處。
可是為什麼……心口撕扯的痛楚,反而比之前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