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河間縣有三家醫館——回春醫館、濟世醫館和益壽堂。

回春醫館最小，由孫大娘一人經營。孫大娘醫術不賴而且診費最為便宜，所以來的病人也多。濟世醫館由一對有家傳醫術的小夫婦經營，才開了沒幾個月。

而那益壽堂是曾經在宮中侍奉過天子的吳太醫開的，吳太醫雖然告老還鄉後年逾古稀了，那醫術卻絲毫沒變差，誰吃了他開的藥，病就一定會好。隻是吳太醫診費也貴，一般人去他那兒也看不起病。有人說醫者該當仁心，他診費要一貫錢，不是對平民百姓見死不救嗎？也有人覺得他醫術就值這個價。傳聞街坊鄰裡閑聊時，他曾樂呵呵地看着他小孫女說：“我這把年紀，也沒什麼追求了。多陪陪丫頭，給她留點嫁妝，一輩子也就沒有遺憾了。”

重要的是，這三家醫館藥材來源是同一隊藥商。回春醫館被封了，另外兩家醫館還需要藥商提供的藥材，藥商的隊伍依然可以正常往來于河昆府中的各個小縣城。

天剛蒙蒙亮，二人騎馬跟在藥商的隊伍裡。

“我們得加快速度，天亮後人更多，容易被發現。”徐歸低聲提醒道。

前面的郭大爺聽見了，樂呵呵地回頭說：“不用着急，我已經打點過了，不會有人來查你們。”

徐歸不敢全信，檢查了一下腰際的雪鴻劍，準備随時應對突發狀況。

若明更是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缰繩，擰得手心發疼。

正當他們經過慶豐樓時，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屏住呼吸，坐在馬上緊盯着前方的路口。

一隊騎兵飛馳而過，為首的軍官目光銳利，不時掃視四周，仿佛在尋找什麼。

若明心中一緊，這些人極有可能是來追捕他的。

藥商的隊伍被攔了下來，領頭人郭大爺和官兵交談了一段時間，那為首的官員便派了人來搜查。

勒馬停住。豆大的汗珠隐隐洗掉了一部分用于僞裝的黑灰，若明幾乎能聽見自己胸腔中心髒的轟鳴。

出乎意料的是，那幾名搜查的人并沒有細看他們的臉，而是仔細檢查了一番裝藥材和金銀的木箱。

“他們不一定是來追你的。”

隊伍重新被放行，徐歸皺眉看着那些騎兵的背影說道。

他想起了那個彪悍的蒙面姑娘。她受了傷，卻又不找地方歇息，而是急着往不熟悉的府衙趕，指不定是和府衙哪位大人有奸情，勾搭在一起做什麼事；又或者和哪位大人有些仇怨，想着自己活不長了，死也要帶幾個人下去。

總之，那女人給徐歸的印象着實不太好。

午時，藥商隊伍到了南橋東，停下歇息。

這裡人不少，但是藥商好像和官府有點關系，在這官家的驿站也有專門的地方歇腳，以是沒有多少過路人注意到他們。

穿過大堂，郭大爺帶着徐歸、若明二人将馬牽到藥商專用的馬廄裡，在滿是腥臭味的牆面上看似随意地扒拉了幾下，竟然露出一道拱形的紋路。

輕輕叩牆，聲音明顯悶于其他地方，像是一扇門。随後隐約聽到門那邊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然後咔咔兩聲，門被打開，郭大爺把愣住的兩人推了進去，在後面關上了門。

這裡面幾乎是洞穴，濕熱得慌，四面都不太能看得清，但能感覺到，路不止一條。隻有一點點光，可能是指引着前行的路，徐歸一咬牙緊緊拉住若明的手，向着光的方向走。

四面回蕩着腳步聲，應該是剛剛為他們開門的人發出的，但卻聽不出方向。

終于，眼前越來越亮，才發現原來這光是看門人手拿的紅燭。

兩人出來之後，洞口被兩名黑衣人用石塊合上。洞口處還有幾株藤蔓，能把石塊之間的縫隙遮得嚴嚴實實。要沒有燭光，或許進去了的人，就再也出不來了。

這地方像是一個小型的演武場，不遠處，烈日下站着一隊拿着短匕的黑衣少年，有男孩有女孩，看着大約十五六歲，比徐歸略小一點。

一名高大的青年黑衣男子走了過來，擋住他們的視線，嚴厲地說：“我叫方饒，現在由我帶二位去歇息，明日卯時便上渡船。隻是請公子記住，不要多問，不要多看。就是無意中聽見什麼，看見什麼，也得爛在心裡。”

他看了一眼徐歸的佩劍，動了動嘴唇，似乎想收繳，猶豫了一番，還是默許了雪鴻劍的存在，直接領二人進了一間一塵不染的房屋。書籍，香爐的擺放，和平王府中若明的住處竟大緻相同。

兩人不敢多問，待這人走後，解衣卸劍，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

“徐大哥，我以後該怎麼辦啊？”若明捏起茶幾上的幾塊蜂糖糕吃了起來。一路勞頓，此時兩人都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