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習初正在和谷由禮商議對策,徐歸站在一旁。
“果不其然,幾次小交手之後夷人仿佛對守軍的困境了解得相當清楚。今日一早夷人就開始攻城,此時架勢比上次更猛,更加勢在必得。”
“殿下,我們這短短幾日損失近千人,是否不該繼續出城迎戰了?”
谷由禮側身看着徐歸,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一共三千五百士兵,其中步兵二千五,騎兵三百,廂軍一百,弓弩手五百,剩下的掌投石機、火藥等。若堅持守城,或許能再堅持三五日。而如果再出城迎敵,隻會讓現在折損太多的兵力顯得更加弱小。”
習初摸了摸下巴:“此言有理。”
谷由禮有些疲憊地笑道:“可是我們箭矢還剩多少?難道要戰士們徒手去攔順雲梯而上的敵人嗎?”
幾人俱是沉默。
帳外嘈雜的聲音傳來,有人不合規矩地大聲喊叫。
“我要見習将軍,我要見燕王!”
“按住他!”
“别亂動!回家去!”
“你個兔崽子憑什麼攔我,我和你大舅吃茶喝酒,那個,開始養家糊口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裡玩泥巴呢!”
……
夷人開始第二次攻城起,軍中就已連續出現了幾波不速之客,何三郎苦口婆心勸說實在招架不住,命人攔住,竟還是讓人聲進了帳子。
“把人帶進來!”
何三郎帶人入帳,單膝跪地:“是屬下失職,沒有解決這些問題。”
谷由禮沒理他,而是溫和地看向這名有些秃頭的百姓,問道:“你要說些什麼?”
秃頭道:“你……”
谷由禮卻又不容置疑地強行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是對我們的戰略有意見,請你寫文書拿來,若可行便采納你的建議。”
秃頭急得面紅耳赤: “我……”
“如果你是對我殺私自貿易的人這件事感到不滿,那隻能說明你不夠聽話,軍法在那邊,八十杖不多不少,夠讓你從鬼門關走一遭。”
習初這幾日和燕王殿下一同作戰,熟絡了不少。此時見狀,也不敢插話。
徐歸則是驚訝于他異乎尋常的耐心和話中的戲谑意味。
“我不需要不滿,我也不接受不滿。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你要告訴之後還想來的人,來一個,殺一個,把頭挂在城頭示衆。”
“我雖然隻是個做生意的,之前也聽過一句講得不錯的話——是個聖人還是哪本詩裡邊說的——‘民為邦本’。不知您可聽說過?”
“此話不錯,但是……”
秃頭像是打算仔細聽燕王說話的模樣,悄悄湊近了些。
異變突生——
徐歸最先反應過來不對,在秃頭拍掉毫無防備地随意壓着他的士兵時便抽出雪鴻。
秃頭從貼身衣物中拿出了匕首,直直往谷由禮刺去。
何三郎低着頭,沒看清發生了什麼,隻聽得铿锵一聲之後劍刺入血肉的聲音。
撲通一聲,秃頭雙目圓睜地倒在地上,匕首掉在一邊。
徐歸見到匕首,心下一慌,正要開口,谷由禮側頭過來解釋道:“不是她的人。她的匕首制式有些不同。”
他見這徐歸是孫大娘新帶在身邊看重的人,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便提了一嘴。
隻見秃頭被人拖走時還沒死透,伸着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指着谷由禮:
“你砍死無辜商人,毒害窮困乞兒,百姓沒有服氣的。夷國人都說了不殺降,你們這是要……咳……自尋死路啊……”
聽到“毒害乞兒”,徐歸如遭雷擊。他指尖一陣發麻,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是來軍營前那天在剛施完粥就出了事時一樣,有些喘不上氣。
幸好此刻沒人顧及他。
何三郎怔愣地看着那一地的血迹,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