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天還沒大亮。帳中燈火通明,幾人對着這河間縣周圍的地圖,俱是急得心焦。
主将習初聽上一任将領說過些當年的雪泥鴻爪,此時在王爺面前不敢吭聲,像是默認了谷由禮可以掌控此地軍權。
“把人帶上來。”
不過是來接平王兄的孩子回京,萬萬沒想到還能遇到這種糟心事。谷由禮心生煩躁,面上卻不顯。
旁人看他此刻的沉着,像極了久經沙場的老将。
十幾年間,邊境戰事并不算少。周遭的将士們早已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們對當年那名王爺最多隻是略有耳聞,親眼見過的,大多不是升官調走就是命喪沙場。
隻有不多的幾個滿臉滄桑的士兵,依稀在這燕王身上看到了當初平王殿下的影子,在心底唏噓不已。
五名士兵被雙手反綁着押了上來,身上血迹斑斑,想是已經用過刑罰。臉上神情羞憤的有,堅決的有,滿不在乎的有,快吓破膽的也有。
燕王看着在其中的自己那名親衛,擰起了眉頭。
“這些是我們抓出來的奸細,不确定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還是那名年輕士兵,他是何家三郎,家裡人都叫他狗子。如今已經被燕王帶在身邊當了親衛。熬了一宿,眼睛周圍有些青黑:
“殿下,我們将整個軍營搜查了一遍,發現了幾份與夷人通信的文字,同時還有和另一個神秘組織的交易。根據内容,大概就是我們昨日見過的那幾名賊子了。”
燕王凝視着地圖上那條大河,輕聲道:
“前方戰況如何?”
“回殿下,不太好,夷人這次進攻似乎是早有預謀。雖不是結冰的時間,數萬騎兵已經渡河……”
多少年來,夷人來犯都是挑冬季河流結冰的日子,便于騎兵快速通過。如今初春冰雪剛化,誰也沒有想到會遇到夷人突襲。
或者說,誰給他們的把握,一定能快速渡河,打下河間縣?
“大軍渡河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百姓沒有注意到,你們也沒有注意到嗎!!”
谷由禮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下意識用手按了一下吃痛的右肩。回來之後一直在處理各種繁雜的事務,還沒找軍醫看過被砸到的傷處。他也幾乎要忘了這件事。
總之,當務之急是防止夷人破城,谷由禮心知現在還不能細究這些失職的問題,壓着一口怒火,先安排前鋒去探。
徐歸從後勤處趕來,抱拳行禮:“殿下,物資已經清點完畢了。”
孫大娘接到若明之後,徐歸便提出要來軍中幫忙。南橋的人便将他帶來了營中。
他在醫館早已聽見了外面的消息,雖然并沒有多愛這片土地,可他也不願見到自己的國土生靈塗炭。
尤其是此時還謠言四起,他感到心焦如焚,恨不得用上自己全身武藝來相助谷由禮守城。而另一個迫使他非要如此的原因其實是:這也是一個在王爺面前露臉,展現才能抱負的好機會。
谷由禮瞥了他一眼:
“情況如何?”
“投石機兩架;石彈、火球一共三百顆;糧草大概二十石儲備……”
聽着不太好的軍需儲備,谷由禮忍不住打斷他,問最重要的:“箭矢還剩多少?”
徐歸生怕這位燕王殿下遷怒,頭更低了一點:
“二萬支。”
正常情況下,箭矢儲備怎能小于十萬支。無非是和平太久,先前戰争的消耗不知為何沒有填補上罷了。
“喊管武器的庫吏來。”
一個大腹便便的老人被拖進大帳,谷由禮居高臨下,定定地看着他,讓那名老兒心底的恐懼突然瘋長。
手起刀落,快得衆人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庫吏的人頭就已經落在了地上。
血淋淋的場面震得衆人不敢吭聲,甚至連呼吸都盡量放得輕而再輕。
“傳令下去,凡渎職失守者、言退者、私通敵國者以同罪論處,格殺勿論!”
“是!”
谷由禮長歎一聲,往木椅上一坐,令人拿來紙筆,快速寫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