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歸在側看着紙上的字,似乎是在向什麼人求援。
谷由禮草草寫就兩張,将其中一張遞給一名傳令兵,讓他帶到旁邊的縣去。又将另一張交給信得過的親兵,讓他務必帶到朝廷。
谷由禮捏了捏眉頭,拉開帳子,天光大亮,月亮卻還在高挂,孤零零一個彎鈎像是要負隅頑抗太陽的威力。
谷由禮看了半晌在營外趕着完成任務的各種小兵,徐歸都以為他在發呆時,突然開了口:
“帶我上城牆看看。”
這太危險。何狗子正要阻止,見谷由禮陰沉得有些吓人的眼神,很有眼力地住了嘴,在前方領路。
徐歸就亦步亦趨地綴在谷由禮身後,内心有些忐忑。
這河間縣城牆如大越其他邊境一樣,都由磚石砌成,一定程度上能防止投石或者火攻快速破城的可能。
不知夷人對河間了解如何,若是夷人硬攻,必輸無疑;隻有僵持下去,等援兵到來才有可能守住。
站在城樓之上,一批弓弩手正在有序地聽指揮官号令放箭,每個人臉上都有汗珠。
順着雲梯成功爬上來的寥寥幾人,由弓弩手身後的戰士負責斬殺,以此堪堪維系僵持的局面,可夷人太多,怕是撐不了多久。
在城樓上看河間,遠處大河寬闊,近處樓宇齊整,大體上布局倒是和曾經一樣。
谷由禮沉聲道:“今日午時,各精銳部隊随我出城迎敵。”
一把飛刀擦着徐歸的臉落地,帶起一絲涼意。
何三郎驚道:“您不能如此!”
谷由禮道:“附近縣不會給我們增調太多援兵,他們情況不比我們好多少,隻有數千人能來。其他府路的援兵糧草要到,至少得三日。而我們這點箭,能撐三日嗎?”
“萬一夷人知道我們的情況……”
“那也先殺一殺他們的銳氣!”
午時一刻,城門大開。
夷人大喜,定是越人投降了,直到一批前排将士的頭顱被砍下才發現不對。
夷人對上這據情報說無兵無将無糧草的越人部隊,着實吃了一驚。
尤其是沖鋒在前的幾位,都是王府親兵,武力自然不俗,沾染了滿臉血迹,騎在戰馬上刀刀緻命,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可是夷人為這場準備已久的戰争更是訓練有素。被打散了的陣型能迅速凝聚起來,死了一批人也能迅速填上,就像殺不完的馬蜂,每一個都能蟄得人生疼。
何三郎和徐歸一左一右跟在谷由禮身側,各帶一支小隊,聽從谷由禮号令。
而主将習初帶人從側翼出發,力圖截斷夷人大軍,避免他們趁此機會直接打入河間。
刀槍拼殺在一起,铿铿锵锵的聲音伴着戰鼓激起一番熱血,每個将士都心知身後便是家鄉百姓,都拼了命要拿下敵人。
此番雖然死傷幾百人,竟然也算是小勝。
守軍大營中人們慶賀不已,卻不敢放松警惕。而夷人受此大挫,不禁開始懷疑之前情報的正确性,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殿下,我們抓到一個私自從小路出城的百姓,請問怎麼處置?”
被扔進帳中那個瘦小精幹的人被按在地上,勉強擡頭看了看谷由禮,叫道:“我們和夷國貿易這麼多年了,朝廷都是默許。何況我周圍幾家商戶都在給夷人賣東西,你就抓我一個?”
何三郎皺眉:“現在是戰時,自然不一樣。”
那人聞言莫名來了脾氣:“别說現在是戰時,現在出去的人也多了去了!你看那張家羊子,孔家大蟲……這兩天都出去過!真要抓的話大家都得抓!”
徐歸暗道一聲不好,那夷人肯定馬上就要知道我們現在的守軍情況了。
谷由禮也不出他所料,沉聲喝道:“斬殺所有私自貿易的百姓!若提供他人名單超過三人,可以将功贖罪,暫且壓入大牢,待戰後放出。”
何三郎本是河間縣人,看着這些都是父老鄉親,急忙問道:“殿下,怎可對這些百姓下手?就不能先……”
徐歸看着他道:“若不殺雞儆猴,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谷由禮早已精疲力盡。他默認了徐歸的話,看着地圖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