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除了不讓他離開這扇門,其他的倒是有求必應。徐歸得到了很好的治療,身上的傷基本已經不妨礙走動。
于是他閑得沒事便在屋内走動,既思考來路和歸途,也觀察這個地方。
這些日子的獨處實在太悶。但真要說起來,無人打擾的讀書時光也确實難得。
他常常想起多年前嚴厲的師父,要說比起皇室子弟的貴氣,他氣質更像那種窮酸書生,不是讀那些經書就是練武,還經常罵罵咧咧地動粗。竟不知道他怎麼會是是前朝太子。
他也想起那位王爺和若明。不知道若明怎麼樣了,回開平了嗎,他一個人去開平會有多危險,他該怎麼辦?
然而第一次見他時那個狠極了的眼神總在想起若明時一并出現在他腦海裡,讓他莫名放下心來。
他偶爾會想到子聲兄。他想,如果我是子聲兄,我現在會做些什麼。
他還沒想好到底是偷偷離開還是留下來。
那些人在今日晚間設宴,要“請”他一起去,說是要帶他認識一下那些舊時昭化太子的部下。總歸是能出門,徐歸甚至有些欣然。
苗兒負責帶他走,他今日很不對勁,總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上徐歸一直觀察着四周,思考雪鴻可能被放在哪兒。走走停停、翻翻找找,發現了幾個暗道,亦見到了幾個隐秘的地下室入口。按理說動作意圖都很明顯,苗兒卻都沒有發現——他注意力似乎不在徐歸身上,隻是偶爾催促。
跟着苗兒的指引,走過彎彎繞繞的回廊,到了一處大堂。在門外便聽得門内的熱鬧,進門卻鴉雀無聲。
門内人很多,大多數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從角落裡探來。
“喲,這就是皇孫殿下了。”
一聲調侃打破了寂靜,屋内再次熱鬧起來。身邊的苗兒卻像是全副精神繃在一根弦上似的,被突然開口的這個聲音吓得全身劇烈抖動了一下。
徐歸奇怪地看了苗兒一眼,然後目光轉向說話的那個人,衣着體面,乍看之下就是哪位大官的的門客,此刻面上帶着些輕蔑的笑意。
不等他開口,先有一人振聲道:“李令,不論這位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室血脈,你都先給我放尊重點!”
那人叫金行至。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很久沒有打理過。身上衣服也滿是補丁,不像富貴的樣子。
衆人看他多少有點鄙夷,但又似乎忌憚他身份或是别的什麼,沒人開口駁斥他。
他沒理會李令似笑非笑的目光,轉過頭來嚴肅道:“我們要做的是複興曾經那個王朝,幫真正的許家人重新拿回皇權。而你們,一個個假意忠誠,安的是什麼心?難道連演都不演了嗎!”
河生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領着徐歸坐上了主席位,又領走了苗兒,賠笑道:“各位大人,莫要讓殿下看了笑話。”
宴席開始,各式食物被依次端上來,算不得多精緻,但也遠遠好過子聲兄府上的餐食,似乎是有人特地為了顯出此次宴席之盛大而布置的,與周遭簡陋的布景對比得讓人感到有些刺目。
吃喝到酣暢處,看着一群妖娆的男女表演歌舞,幾乎要讓人沉醉在這溫柔鄉裡。
一人醉醺醺地問出了衆人心底的疑惑:“喂,你們怎麼證明他是太子的兒子啊,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抓了個長得像的就來騙我,好讓你們主子能有個名頭造反呐!”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而且你們主子許昊就沒露過面,根本就不真誠。如果不是因為前朝皇族旁支的身份,我根本就不會搭理他這種沒錢沒勢的黃口小兒。文殇皇帝對我們有恩,你們又算什麼?”
“諸位莫急,這便是證據。”河生微笑着讓土豆拿來一塊藍色碎玉,長相和之前燕王在平王府中搜出來的那個幾乎一樣,是同一塊印玺的碎玉,“衆所周知,皇族血液染上這印玺所用的異寶冰玉,會有特别的反應。”
他用力握住冰玉,血浸潤了整塊寶石,卻毫無反應。笑着讓所有人看了一遍,道:“來人,用金盆洗過之後遞給殿下。”
徐歸不明所以地接過,按照他的指示用這碎玉割開了一點皮膚,感到一陣灼熱緩緩蔓延開來。
所有人都看見他鮮血所流過的冰玉變成了橘黃色。正合了那許家王朝是天命所歸的傳聞。
有人正色了不少,也有人計算着那個時刻馬上就要到了,開始摩拳擦掌。
在一片紙醉金迷裡,一名下人端着清蒸鳜魚上了金行至等幾人的桌。
金行至正要舉著吃眼前這盤清蒸鳜魚時,突然聽見附近傳來了哭叫聲,頓覺不對。他生來聽力異于常人,又向來記憶力不錯,對人的面孔常過目不忘。他清楚記得,這是之前領殿下來此次宴席那名少年的聲音。
他夾了點菜到碗裡,終究沒等下口,就放下筷子一言不發地出了門,說是要小解,一路順着聲音走到一間廂房外,聽到兩人交談:
“苗兒這次都發作得這麼厲害,看來有那位殿下好受的了。”
“他不會還以為他算個人物吧,哈哈哈哈,昊主子要用他身份讓那些人聽話而已。”
“是啊,今日之後,他是哭是笑,都隻能憑昊主子的心意了。”
“給苗兒點解藥吧?不然他快死了。好歹是昊主子喜歡的奴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