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休息了沒多久便找出路離開，為了便于掩藏行蹤，徐歸還換上了一身仆人的衣服。幸好一路上沿着暗道，徐歸不僅找到了自己的那把劍，和一本舊朝的史書，也沒有被許昊的人找到。

出了那個地方，徐歸才發現這是雲下縣。兩人在路上吃了碗湯餅，順便和店小二搭起話來。

“我們是河間縣的人，前段時間去别的縣省親，聽說那邊打仗了，這可吓死人了。不知道河間如何了？”

店小二笑道：“可不是嘛，幸好援軍到了，現在已經太平，你們可以放心回河間了。”

旁邊那桌的食客聽見了他們的話，低聲得瑟道：“哎，我聽聞之前不是還有個燕王來河昆府了嗎，他死了，死在河間了！”

徐歸突然感到自己全身血液冷了下來，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對：“那……其他人呢？”

那食客像看鄉巴佬的眼神一樣看着他，有些不耐煩道： “其他人？其他什麼人？百姓士兵該死的都死了，那些王公貴族早跑了。”

一群人看着他，似乎讓他很興奮，一時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們知道吧，那之前的平王有個小公子，他在戰争沒開始多久就跑了！别看燕王把逃命的百姓都殺了，他侄子可是護得好好的呢！”

幸好若明可能沒事。徐歸想着那位燕王的相貌，被帶在身邊做事的那幾天，他不僅混了臉熟，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此時徐歸既為不能靠燕王的關系平步青雲，又有些為那位王爺的死感到可惜。

知道了關心的人的去向之後，徐歸一時不知道還需要幹些什麼：是參軍搏功名、讀書考功名、還是給貴人投遞名帖……

功名、财富和權力。

徐歸一時有些迷茫，甚至感覺自己和從前判若兩人。

兩人吃完後，金行至問：“殿下，你要去哪兒？”

徐歸想了半天，腦海中莫名其妙蹦出前人的一個句子：“田園将蕪，胡不歸？”

腦海中閃過的無數片段都被這句話模糊了，他輕聲道：“既然戰事已平，我想先回家看看，再做打算。”

金行至一路出錢搭車乘船送他到牤山腳下，給了他地址和信物，便自己離開了，說是要告訴金家人這些情況。

徐歸現在又是獨自一人。

雖然已經有人知道這裡，但他還是回了牤山這個好久不見的地方。畢竟陣法阻隔，外人不易闖入。雖不知山火真相究竟是什麼，但顯然是師父自己放的。

徐歸隐隐的直覺告訴他，其實從師父帶自己住進來起，根本沒有外人進來過。如果一輩子都在這個山頭不問世事，那便可被陣法護着一世無虞。

如他所料，陣法沒有受到那次山火影響，也沒有被人破壞的痕迹，在這裡不用擔心有人追殺。

徐歸從腦海中搜刮着舊日的庭院，發現這些樹已經重新生長，一片青綠。幾乎看不出舊日殘破的痕迹。

房子燒得不成樣子，但又沒太大變化。裡面的東西似乎還在，撥一撥纏繞在上面的蜘蛛網，裡面幾隻淺灰的小蜘蛛倉促地爬了出來。

露天的水井、馬廄倒是和原來并無二緻，隻是積灰已久，需要好好打掃一番。

徐歸身上的難受已經漸漸消失了。他大概猜到了是那個初見就吃的點心和清洗碎玉的液體有問題。隻是當時就算知道了也拒絕不了，現在知道了也無濟于事。

繞着牤山檢查了一圈之後，确定并無外來者的痕迹。恍然意識到這裡早已物是人非時，徐歸愣了愣。

這是他的來路，也是他的歸處嗎？

想起兒時師父有次不知為什麼一整天都死氣沉沉的，當晚從外面回來，帶了很多酒，喝得醉醺醺的。

徐歸看那架勢，十分害怕師父就這麼醉死過去，邊練劍邊勸他别喝，劍都快指他鼻子上了。師父雖然嚴厲，但在某些方面又很縱容徐歸，全當沒聽見也沒看見。

他抿完最後一滴酒，看着小小的少年，滿身酒氣道：“給你取名叫歸，是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過完這一輩子，能有個好歸處。”

“……什麼意思？什麼是好歸處？”

師父幾近凄切地慘笑着：“比如你爹沒能陪你長大，比如我妻離子散，一把年紀了還被人惦記着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