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地火

怨鬼的數十條手臂在他身後飛舞，嘗試掙脫鎖鬼鍊留下的鐐铐。滴入泥土的血液喚醒沉睡的噬血絲藤的種子，枝蔓循着血腥氣朝他湧來。

樹瘤裂開的細縫裡流滲出腥臭的黏液，靖狂的鞋底沾滿腐爛的血肉和枝葉，每一次擡腳都扯出黏連的血絲。

驚慌令他下意識避開那些垂挂的繭囊，卻撞倒生滿倒刺的灌木。鋒利的尖刺紮進小臂，疼痛令他在麻木中恢複些許理智。

月光下，血口裡的菌絲瘋長，在他的皮膚下朝着心口蔓延。靖狂喘息着，扯碎襯衫下擺捆紮上臂，減緩菌絲的侵蝕。不想被阻礙的菌絲惱羞成怒，竟長出細密的牙齒，咬得他掌心血迹斑斑。

他望着自己掌心細密的菌絲，顫抖的指尖撫過自己扭曲的手臂，一顆繭囊不知何時遊蕩至他面前，表面凸出一隻手掌的輪廓。

靖狂的手臂被菌絲占據，不受控制地隔着半透明的繭膜與繭囊中的詭物掌心相貼。悚然的觸感反倒令他混沌的神智驟然清明。

如潮漲般的恐慌消退，靖狂的眼中泛起冷光，反手折斷生滿骨刺的灌木枝條，滲血的手掌狠狠擦過鋸齒狀的葉片，硬生生割下被菌絲寄生的皮肉。

腳下的土壤貪婪地吸收着新鮮的血液，靖狂捕捉到身後越來越近的翻土聲，他看着周圍的地面隆起土丘不斷地朝他包圍過來，氣喘籲籲地停止無目的的奔跑，随手撿了一根木棍，警惕地環顧着四周，準備随時抵禦攻擊。

已經深陷鬼林的靖狂隻覺得手中的木棍陣陣發涼，被陰翳包裹的眼後知後覺地察覺那是一根人類的腿骨。

遮天蔽日的藤蔓朝他襲來，他驚悚地目睹每棵樹的樹幹裂開血眼，顧不得再三思考，鉚足了勁将染血的腿骨狠狠戳進藤蔓網上的眼球，在越發密集的藤蔓圍攻中撕開一道口子。

被刺穿的絲藤發出嬰孩般的嚎哭，迅速鑽回地下。

晚風穿梭過密林，夾雜着腐爛的内髒碎塊，如鬼哭般的聲音和撲面而來的黏膩侵擾着靖狂的神經。肋骨似要穿透胸膛，胸腔裡的心髒越調越快，彷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靜谧的黑暗中，他甚至聽不到嘈雜的蟲噪，慌亂令他屏蔽了外界，他的耳畔隻有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靖狂的體溫越來越低，皮膚表面結出薄冰霜，他緊緊地握着手中的腿骨，身上遍布細密的血口一直向外淌着血，引誘着黑暗中的詭物躁動不已。

一道身影乍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朝他脆弱的脖頸伸出利爪，他卻被恐懼所攝，渾然不覺。

“不過是一片不成氣候的鬼林，竟能讓你如此狼狽？”

一陣好聽的男聲如同驚雷炸響，溫和的語調中蘊含着毫不遮掩的惡意：“看來今世重入輪回的你，一如既往的無用。”

“既然你仍是這般無能，我便先将你滅殺。”

“也算是為日後鏟除一個心腹大患。”

靖狂緩慢地側過身，他如同一隻浴血的惡鬼，看到一位漂浮在空中的男子，眼中盡是外顯的癫狂。

他幾近咬牙切齒，惡鬼與怨鬼的憤怒助推了他的失控。

“你究竟是誰！為啥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