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祭禱
潰爛的皮膚被修補完全,鼓鼓囊囊的腰腹癟了下去,繁雜的血管開始連通心髒,在搏動中将新鮮的血液和氧氣傳輸到大腦乃至全身。
靖狂的身軀從外表看上去似乎已經修複完全,但身體内深處還有些粉碎的骨骼、斷裂的肌理尚需修複。
李月息決定将這些小事交給與靖狂共生的那兩隻鬼。
“好好睡一覺吧。”
李月息凝着血珠的指尖點在靖狂的眉心,暴動的菌絲和血藤瞬間乖順,相互糾纏着纏繞上李月息的手指,讨好地開出妖異的花朵。
為王至高無上的威儀獻上誠摯的點綴和贊美。
蒼白如雪的指節輕叩虛空,冥火潰散做漫天星火,收歸于腕間的銀鍊。
順便把那幾朵不要臉的花燒了。
銀鍊一如藤枝蔓生出十二顆骨鈴,催生出十二枚黑符咒。
凝結濃厚鬼氣的十二枚黑符咒環繞懸浮在宿舍床榻四周,每一枚符咒上都雕刻着一位強大的詭物,聯合罩下隔絕尋覓術法和屏蔽氣息的結界。
李月息的身影攜着點點的幽藍,消散在陰影中。
微風吹拂過輕薄的窗簾,月光慘白,如薄紗輕柔地覆在靖狂蜷縮的身軀上。
浸透血水和黏液的床單緊貼着他新生的肌膚,隐隐泛着珍珠般微光。
他新生的皮膚薄如蟬翼,皮下淡青血管如瓷器的冰裂,随着心髒遲緩的跳動忽隐忽現,劇烈的疼痛讓他不住地蹙眉,淩亂的黑發粘在汗濕的額前和頸側。
十指無意識地揪緊殘破肮髒的床單,雙臂和掌心爬過的暗紅咒文正随着月光消退。
青紫的淤痕從頸項蔓延至凹陷的腰際,在月光的親吻下勾勒出詭魅的花枝。淩厲的眉峰柔和地低垂,長睫上泌出的血珠随顫動滾落,在白皙的臉頰上蜿蜒刺目的紅痕。
鎖鬼鍊留下的暗紋印刻在細韌的腰腹,如血中綻開的鬼花纏住勁瘦的腰身,襯得他孱病更甚。
此時的靖狂如同被剝去堅硬外殼的貝類,不得不裸露出柔軟脆弱的内裡,與平日裡嚣張跋扈的模樣判若兩人。
靖狂隻覺腳踝被何物箍住,被血藤纏足的經曆令他對這種感覺深惡痛絕。
他抵抗着困倦,半睜開眼,無神的瞳孔蒙着灰白的翳膜,修複的指尖地抓撓着身下被血水和黏液浸透的床單。
蜷縮的腳趾突發躊躇,踢散了凝結在床沿的陰翳。身下的髒污和血垢化作枯萎的花瓣,随着夜風飄散。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似乎被拐到了一片密林裡,與某些惡心的玩意英勇地大戰了三百回合,雖然大獲全勝但十分疲憊。
血和汗雖說是勇士的勳章,但被浸濕的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想着,意識沉進虛構的夢裡,昏昏地再度睡去。
青面惡鬼的虛影鬼頭鬼腦地從他的天靈緩緩冒出,在月光的映照下凝結成實質。
它驚奇地發現自己能夠化作實體,腐爛的皮膚下蠕動着蛆蟲狀的咒文控制着它的行為,它試圖掙脫,卻驚覺自己被困在鬼符咒的結界内。
寄生在他界人身上被王發現了怎麼辦。
當然是能苟一天是一天。
惡鬼記不起它到底是怎麼就被縫在這個人的靈魂裡,但鬼王的威壓是它一隻青面惡鬼不可能抵抗的。
既然抵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鬼王陛下将修補的偉大任務交給了它們,足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