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也就二十二、三歲的年紀。
不過他的個子可真是太高了,雖然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可是,依舊比屋子裡面所有的人都高出一截來,一頭短發支楞巴翹的豎着,一看就是沒有仔細打理,好在洗的挺幹淨。皮膚微微的帶着小麥色,面容是極為出色的俊秀,眉毛濃密,眼皮略薄,低着頭看人的時候,顯得十分不好惹。
此時此刻,他雙手插在褲袋裡,洗的發白的襯衣挽在手肘上,靠在門口的陰影裡,更顯得猿背蜂腰,兩條腿比王自力的命都長。
他臉上帶着清晰的不屑,勾着唇角,毫不掩飾的嘲諷幾乎把“不好惹”三個大字刻在了那張漂亮的臉上。
屋子裡面的人一看見他,連讨論的聲音都低了不少,特别是趙鳳蘭一對上這個男人,剛剛嚣張的氣焰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磕磕巴巴的申辯着:“誰說我家兒子吃軟飯,我兒子自己也拿工資……”
桑瑜看着衆人和趙鳳蘭對于這個年輕男人忌憚的态度不由得奇怪起來,這個人是誰啊?
按道理樣貌這麼出衆的一個人,桑瑜不應該沒有記憶的,可是,她愣是搜遍了記憶的每個角落,還是想不起這麼一個人物來。
反而是身邊楊大姐的聲音沉了沉:“裴铮,人家談離婚的事兒呢,别跟着鬧。”
裴铮?
桑瑜更迷茫了,她對于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印象,可是又隐隐約約的覺得自己應該有印象才對。
裴铮輕嗤了一聲,倒是因為沒有再反駁楊大姐。
桑瑜明顯的感覺到,在裴铮沒有開腔之後,楊大姐呼出了一口氣,就連剛剛繃緊的身體也跟着松弛了下來,不由得越發奇怪起來。
臉楊大姐似乎都對這個裴铮那麼忌憚,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她怎麼連一丁點的記憶都沒有了?
趙鳳蘭見裴铮被楊大姐給彈壓了,她也壯了膽,連忙說:“我兒子是大集體的調度員,每個月四十一塊的工資,這大家誰不知道!我們家用得着她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養……”
說起這個,桑瑜就想起了一件事,不過那個事情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記了,要不是趙鳳蘭提起王自力這四十二塊的工資,她說不定就忘記了,不過,現在嘛……
有把柄不用,她那是二百五。
桑瑜冷笑着看着王自力說:“王自力你那四十一塊工資還在自己身上嘛?難道不是一開支就被……”
王自力一聽到桑瑜這個話滿眼不敢相信的瞪向她,似乎不相信桑瑜會真的把那件事說出來,可是,眼看着桑瑜真的是要把那件事兒給抖出來了,他慌忙大喝一聲打斷了趙鳳蘭的話。
“夠了!媽!你不要說了!”
然後王自力又惡狠狠的瞪着桑瑜,壓低的聲音裡帶着風雨欲來的警告:“桑瑜,夫妻一場,你想掏空所有東西嗎?你沒良心。”
良心?在王自力和趙鳳蘭的身上就不配有這玩意兒。
不過,從一開始桑瑜就沒想要什麼家具,她還真看不上現在老式衣櫃和桌椅,難看。
她之所以一開始就提了那麼多,其實也是太了解這母子兩個的性格,給他們留着讨價還價的餘地。
于是她說:“行,我退一步,我要自行車和我自己衣服和被褥。家具我不要了。”
“不行!你隻能帶着你的衣服和被褥走!”王自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桑瑜。
桑瑜和王自力做了幾十年的夫妻,實在是太了解這個人的性格和想法了,雖然他們說好了假離婚,就是為了單位的房子。
可是王自力不見得就是真的想要假離婚,最大的可能是他和自己離婚了,等到單位份了房子,就過來又哄着自己把自己的那套房子給他,最後把自己一腳踢出門,榨幹自己最後一滴的剩餘價值。
這樣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就算是假離婚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帶走家裡一件東西的,更不要說是自行車了。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的自行車那可是了不得的家當。
不過桑瑜也不怕王自力不給。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王自力不同意給自己自行車,那麼她就假意不離婚了。
為了房子,為了擺脫自己,王自力不可能不答應的。
不過沒有等到桑瑜把自己的底牌拿出來,就聽到裴铮又幽幽的開了口:“用了人家三年的工資,現在還想占着人家自行車,這軟飯吃得可真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