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傷到了腿,鮮血從中箭處滲出,它嗚嗚鳴叫。
大臣們急得團團轉,皇帝身邊服侍的小黃門宋月圓連忙叫來醫正,當場為白鹿包紮診治。
尊勝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白鹿來處,但有一點已然明了,韋家不是隻想把女兒認回來這麼簡單,按照現在皇室的處境,若是疼愛女兒的,必然不會讓她這般出風頭,當然趙長韫除外。
獵得白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從此她便該在所有人心裡挂上了名号,猶記得前朝皇帝狩獵時,遇一女子伴白鹿自叢林深處而來,皇帝大喜,白鹿收于禦獸苑尊養,而那女子,成了皇帝的淑妃。
想至此,尊勝眼神不禁冷了下來,韋家這是有意攀附皇室。
這時韋夫人走了出來,向幾位大臣行禮解釋道:“白鹿祥瑞,我家小女見到白鹿,一時為其癡倒,現在還未回過神來,但這孩子方才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她進了林子深處後便不見其餘人,隻好越走越深,看到樹後有東西攢動,她便一箭射了出去,聽到嗚嗚聲走過去才發現,竟然是一隻白鹿!”
大臣們對韋夫人的說辭毫不懷疑,因為白鹿實在是太少見了,而且還沒有人大膽到在祥瑞上作假。
幾個大臣頓時對尊勝和韋夫人态度變得更加親和有禮,他們笑道:“這可是大功一件,夫人讓你家女郎做好領賞的準備吧,我等稍後就将吉事禀報聖人。”
韋夫人計劃進行順利,心中得意,她看尊勝神色莫測,又解釋道:“上愛對娘準備的東西可高興?從此往後,有白鹿護身,誰也不敢瞧輕了你去。”
尊勝無奈,成了皇帝或是太子的嫔妃,那确實沒幾個能輕瞧她。
可韋夫人有想過将來嗎?祥瑞之說用來愚弄百姓足矣,真正有權利的人是不會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隻鹿身上的。這隻是一個借口,一個保持皇室威嚴的借口。
若是一朝白鹿身死,是否會有人追責于今日她一箭射中祥瑞?到時候她就不是功臣,而是罪人了。
但尊勝還是作乖巧樣,溫馴笑道:“女兒謝阿娘打算。”
韋夫人這下滿意了,隻等着皇上知道消息後的賞賜。
可過了很久,也不見皇帝太子,好一會兒後,皇帝的貼身内侍高清朗出來對幾位大臣說了幾句話,又向小黃門宋圓月叮囑了幾句,便在韋夫人期待的目光中甩簾子進去了
大臣們命令禁軍和随行内侍将獵物都搬上車,宣布現在就回宮。
方才注意力都被白鹿吸引時,皇城快馬來報,山南突發水患,沖毀農田莊稼無數,百姓死傷未計,聖人下領立刻拔營回宮,處理政事,銮駕先行一步,女眷可随後回來。
衆人被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未接觸政事的年輕女郎郎君從沒有切身體會災禍對百姓的影響,于是多半一臉不耐,煩躁狩獵戛然而止,獵得獵物也做不得數。
而有經驗的老臣和宋月圓等人都是愁眉緊鎖,快速動身回去收拾行囊。
見諸人都散開了,韋夫人心中着急,計劃進行到一半,眼看就要成功,卻被山南水患攪亂了,幾千裡之外的百姓生死,她才懶得記挂,與自身無關。
她叫住一個小内侍問道:“宋月圓呢?白鹿被人帶走了,宋大人有沒有什麼囑托我們的話?”
小内侍搖頭說不知道,高清朗正指揮人的空當聽到韋夫人這麼問,不禁覺得她沒有眼力見,他走過去笑道:“申國公夫人隻管放心,白鹿由醫正照顧,至于貴府娘子的功勞,我等自然不敢忘,隻等聖人得空,便立時禀報。”
韋夫人聽見他這麼說,就知道今天等不來一個結果,隻好無可奈何接受了,帶着尊勝回去收拾自家東西。
聖人并太子的銮駕不久就離開了,大部分禁軍,朝臣也跟着回去了,隻留下韋從儉那一隊禁軍送女眷回城。
主角都走了,衆人自然無心久留,各家整理好箱籠後集結在一起,也回城去了。
回城時,尊勝和韋上月都坐進了馬車裡,一路上韋夫人明顯心情不佳,尊勝很明智地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韋從儉騎馬來到韋家馬車旁,掀開簾子,看了眼尊勝,向韋夫人問道:“二娘獵得白鹿?”
韋夫人有些心虛,這個計劃,韋從儉并不知情,是她和丈夫還有大女兒出的。
她一副慈母語氣答道:“正是,二娘竟有這般造化,看來我對她終于可以放下心了。”
韋從儉看向她得眼神變得冷淡,好似洞察了她的想法:“禍福相依,獵得白鹿未必是好事,阿娘。”
韋夫人打趣,什麼福啊禍啊的,這明明就是大好事。韋上月也在一旁附和,說大哥哥多慮了。
見母親不停勸告,韋從儉便驅馬離開了。
尊勝看着母子二人一來一回,便猜想,韋家這個計劃,韋從儉可能沒有摻和進去,韋從儉是韋家如今唯一授官的人,在家中地位舉足輕重,沒道理不讓他知道。
她垂下眼睫,想以餘光觀察韋夫人神情,來得出點線索時,卻發現韋夫人也在假裝不經意間看自己。
隻是她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有種被打量,被擺在貨架子上任人挑選的感覺。
她的直覺告訴她,韋家很不對勁,最好快點離開。
尊勝扭頭看向遠處,避開了韋夫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