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裡安靜。
方雅甯窩在沙發上,擡手輕蹭臉頰。
過了這麼久,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麼疼了,但指腹擦過去的時候還是有輕微的刺痛感。
明遠深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别摸,先冰敷一下消消腫。”
方雅甯聞言伸手想要去接,但明遠深卻好像沒看見她的動作似的,順着沙發邊緣蹲下身,将用毛巾包好的冰袋貼在她的面頰上。
是很柔和的冰涼感,皮膚下的血管開始緩慢收縮,連帶着呼吸都變得輕緩起來。
方雅甯的視線掩在纖長的眼睫下,悠悠地落在明遠深身上。
男人單膝點地,撐在沙發邊緣的手臂用力,露出結實有力的線條,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解開,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能隐約窺見胸肌的輪廓。
方雅甯的呼吸錯了一拍,連忙将視線挪開,也就是靠着冰塊才沒讓面上突然泛起的潮熱散出去,
她沒想看這個的,
純粹是視線上的不小心。
“你爸動的手?”
明遠深的眉頭擰着,面色有些沉:“就為了你給我打電話說的事兒?”
方雅甯沒說話,隻垂着眼睛點了點頭。
明遠深下颌一緊,又怕吓着面前的人,隻好将陰鸷氣息藏在皮囊之下,手上動作依舊輕柔無比:
“還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
方雅甯搖頭,啞着聲音說已經好多了,但大概是說話時牽拉到口腔裡的傷口,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
聲音雖輕,但落在明遠深耳朵裡卻無比折磨。
他恨不得現在就開車到方家去,也扇方卓敖兩巴掌才好。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要是不想,就别搭理他,或者讓他直接來找我談。”
“幾個項目而已。”
沒你重要。
這最後四個字他沒說出口,隻是在心裡過了遍。
方雅甯眼睫輕顫,本來已經偃旗息鼓的委屈情緒密密麻麻地重新冒出來,嘴唇嗫嚅兩下,低聲道:
“反正這件事,他要想做就憑自己,”
“你别幫他。”
明遠深沒說話,隻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已經幫他度過眼前的困境,總不能接下來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要你幫忙。”
明遠深沉默幾秒,緩了口氣:“那你知道,你父親的公司現在不過是維持,如果不盡快尋求業務上的突破,可能用不了多長時間...”
“我知道。”
方雅甯視線擡起,語氣果決:“我父親從前幾年開始就已經有這樣的毛病,固步自封好大喜功,明明公司的能力夠不上,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如今的困境,算起來他的責任總是大些。”
明遠深沒想到她會如此說,眉眼間有些許驚訝,片刻,凝眸望過來: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當時還會希望我出手幫他?”
安靜了幾秒,方雅甯輕聲道:
“因為他以前,還是個不錯的父親。”
明遠深半蹲着仰頭看她,神色認真。
女孩的眼瞳反射着客廳的光點,盈盈得頗為奪目,但說話時卻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暗淡,明明是沒什麼猶豫的一句話,但明遠深卻覺得心口往下一沉。
“他這點如果不改,你幫他多少次都是無用,”
方雅甯放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聲音低下來,有些難言的樣子:
“反而會拖累你。”
明遠深隻覺得額角神經突突地跳起來,像是快要頂破皮膚。
他很想說,别說就一個項目,就算再來十個方卓敖也翻不出什麼風浪,遑論連累自己。
其實這些在他計劃和方雅甯結婚時就已經考慮過了,當時他想,無非就是多花點兒錢,若是花點兒錢就能讓方雅甯開心無憂,那便是他做過最值的交換之一。
但如果她不想要,那麼一切就要另當别論了。
冰塊因為吸收熱量已經不複剛才的溫度,明遠深将其放到茶幾上,順勢拿起一張面巾紙,拭着方雅甯面上的水痕,聲音和動作一般輕柔:
“好,聽你的。”
大概是紙巾拂過面頰有些酸癢,方雅甯的臉又止不住地熱起來,她眨了眨眼,視線躲開明遠深的臉,又一次垂下去,
剛拿紙巾的時候明遠深側了下身子,襯衫領口被扯着斜到一邊,露出一大片胸前的皮膚,剩下的一小半則是藏在衣衫之下,若隐若現的,實在是抓人眼球。
方雅甯隻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明明上一秒還在和明遠深鄭重又嚴肅地對話,下一秒眼睛就朝着對方的胸肌去了。
這不就是色鬼嘛!真是被蔣曼芙給傳染了!
她越想心裡越緊張,到最後索性直接偏頭躲開明遠深的手,往邊上挪了十幾公分之後才站起身,也不看他,隻是垂着頭:
“那,那我就,先休息了。”
說完,也不管明遠深是什麼反應,趿上拖鞋,哒哒哒地跑上樓。
這段時間她一直有陸陸續續地往這套房子裡添置東西,所以主卧比上次過來的時候顯得豐富不少。
方雅甯收拾完之後側躺在床上,背對着門,把杯子拉得很高,遮住半邊臉,然後閉上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卧室門被推開,幾乎沒什麼聲音,但氣流湧動,還是讓方雅甯本來已經輕緩下來的心跳又一次砰砰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