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甯本來還算輕快的眉眼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她最讨厭方卓敖的,也是他這種總是高高在上,一副說教姿态,并且極為強調他作為一家之主重要性的樣子。
想到這兒,她的語氣也不由得冷下來:“有什麼事?”
“你這是什麼态度!”
方卓敖語氣猛地拔高,不過似乎邊上有人勸了句,也就沒再接着訓話,隻是繼續怒意十足、同時也是命令十足地:
“晚上回家吃飯。”
方雅甯手指在牆皮上扣了下。
打心眼裡她是不想去的,但現實情況是,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和家裡往來。
“知道了。”
“把遠深也叫上,結婚這麼久,總要到家裡吃頓飯。”
這一句語氣挺強硬的,方雅甯隻愣了半秒就反應過來其中的古怪,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方卓敖那頭就已經直接挂斷了電話。
等方雅甯再等打回去,就已經是一個冰冷的女聲提醒她對方的電話無法接通,顯然是想用這種方法讓她隻能接受、無法拒絕。
方雅甯聽着,隻覺得好笑。
她本來以為上次自己在家裡鬧了一場後,方卓敖會稍加收斂,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原來的那個方卓敖,那個把女兒的婚姻當做交易籌碼的方卓敖。
方雅甯并不打算将這件事轉告給明遠深,但下班之後還是自己打車回去了一趟。
她想的也清楚,自己回去還能說是明遠深沒空,如果自己不回去,那方卓敖肯定會锲而不舍,直到達成他内心的目的。
到家的時候方卓敖和江言秋正站在院子裡不知道幹什麼,本來臉上挺開心的,但等一看方雅甯從出租車上下來,笑容立刻垮了一半,
另一半笑容則是在看見她身後沒人的時候徹底維持不住。
“甯甯,遠深呢?沒和你一起來?”
江言秋小心翼翼地問。
方雅甯垂着眼睛看花圃裡開得正好的玫瑰,語氣平淡:
“他有事。”
“有事?”
方卓敖聲音很大,眉間也擰得很緊,像隻突然發起怒來的野生動物:
“我看是你根本就沒和人說吧!”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我現在讓你幫我辦件事,是不是還得三叩九拜地求你啊!”
“你小聲點,指不定遠深真的有事呢。”
江言秋在邊上很輕地拽了下方卓敖的袖子,低聲勸慰。
方雅甯倒是無所謂,她選擇來之前就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出,算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大不了這飯不吃了,和方卓敖再吵一架。
反正這套流程她現在也熟。
她正這麼想着,大門外突然傳來汽車聲。
連号的黑色邁巴赫順着車道開過來停在路邊,李岩從駕駛座那邊走下來繞到後排拉開車門,緊接着,明遠深從車上走下來。
方雅甯微微張着嘴,神情茫然了片刻。
明遠深朝她走過來,離得近了之後方雅甯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質香氣,似乎要将滿院的花香都蓋了過去。
“有點事情耽誤了下。”
明遠深禮貌地擡了下唇角,手十分自然地攬住方雅甯的腰:
“所以就讓甯甯先過來了。”
明遠深的出現讓方卓敖頓時變了臉色,不僅眉頭驟然舒展,就連唇角都跟着樣子,大概是變化太快,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臉頰的肌肉在微微抽動,屬實有些滑稽。
“不晚不晚,正好進屋吃飯。”
方卓敖說完,和江言秋相視一笑,擡腿就往房子走。
她們兩跟在後面。
方雅甯低頭看着路,手指捏着襯衫下擺的褶皺,小聲道:“你怎麼知道今天要吃飯?”
明遠深垂眸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你不是和我說晚上要加班?”
“...”
自知理虧,方雅甯臉有些熱,擡頭羞赧地瞥了他一下,沒說話。
明遠深将頭頸偏了偏,聲音擦過方雅甯的耳朵:“你父親下午給我打電話,我在開會沒接到,再加上你突然說要加班,猜到的。”
果然,她就知道方卓敖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這下可好,兩個人都坐在他的鴻門宴上了。
晚餐是較為清淡的粵菜,算是家裡廚師的拿手絕活,甚至江言秋還專門下廚煲了個湯。
大概是覺得直接提真實目的不好,方卓敖轉了個彎,先問了問方雅甯工作怎麼養活。
方雅甯自然也聽出他語氣裡的敷衍,半垂着眼睛:
“還好。”
然而她的言簡意赅并沒有打斷方卓敖說教的欲望,他将筷子往手邊不輕不重地一放:
“我是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去搞建築設計,辛苦就算了,還一點用都沒有。而且你現在也和遠深結了婚,要我說,幹脆辭職算了。”
這不是方卓敖第一次對她的專業和愛好表現出明晃晃的反感和輕蔑,這麼多年方雅甯早就聽夠了,也因此練就了一副裝聾作啞的本事,垂着眼睛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