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浮清又一擊狠狠襲來,季塵這次來不及躲閃,被刺中左腿。他忽然洩力單膝跪地,心中湧起一股強烈莫名的失控感。
掌中黑氣在瞬間沖向對面要給他最後一擊的夏浮清,像靈活的觸手和藤蔓,圍繞着他,纏着他,迫使他後退。
夏浮清顯然不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隻見他臉上表情呆滞一瞬,而後不受控地後退一步,這已經足夠對面的季塵站起來。
台下人看不到的角度,少年用一種偏執到猩紅的眼神望着他,好似瘋魔,興奮到面部發紅,握劍的右手都在發抖。
夏浮清心裡莫名其妙,他隻想馬上打敗季塵,結束這詭異的場面,可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着他,用莫名的阻力控制着他,使他不像從前那樣自由。
結合對面季塵分明不正常的表情,他猜到是他做了什麼手腳。
夏浮清清清嗓子,想要終止比賽,但他剛要開口,嘴卻被捂住了。
那是一個人的手掌,冷的像冰,比剛死了一個月躺在冰棺内的屍體還要冰,還要硬。
他瞬間毛骨悚然,他往身後看,空無一人。
所以捂他嘴的不是人,是鬼。
台下觀衆正看兩人打的起勁兒,但隻差一招就能赢的夏浮清卻突然不正常起來。
他先是呆住不動,然後後退,最後竟然露出一臉見到鬼的表情,翻着白眼暈了過去。台上響起人肉直直砸在地上的撲通聲,濺起一地塵埃。
什麼鬼?
難道他是被對面的季塵給吓暈過去不成?
傳說中的天才竟有這麼可怕?
台下弟子們那叫一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夏浮清既已暈了過去,這場比賽自然是季塵獲勝。
但由于季塵體力耗盡,腿又受傷,無法再進行比賽,所以他也就隻能得到三等獎,無法再繼續走下去。
即便這樣,十四歲,築基七層,首次參加宗門大比,獲得三等獎,數個标簽貼在身上,他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而南燭此刻,正以鬼身隐匿在台下人群中。
别人看不見,可她身為鬼,自然是能看到,夏浮清是被那身後纏住的小鬼吓暈過去的。而召出這小鬼的,正是季塵。
體内躁動的滄冥族血脈,興奮到猩紅的雙眼,不管不顧地驅使身邊一切可利用的無辜的孤魂,哪怕以别人生命力的流逝為代價,也要不擇手段地取得勝利。
簡直是,惡心至極。
她皺着眉,眸光暗沉,不耐的表情顯示出此刻她極度糟糕的心情。
這小鬼,簡直是多看一眼都嫌髒。
*
季塵跛着腿,拿着裝有高等靈石的芥子袋,回到青竹峰。
花小滿見到他,滿眼激動: “師弟,沒想到你這麼厲害!才築基七層,竟然能打敗夏浮清!”
少年此刻頗為狼狽,滿身血污,束着發帶的高馬尾都有些松散,倦怠地看她一眼,彎腰拱手: “運氣罷了,今日若非夏師兄身體不适,我斷不可能赢。”
花小滿聽他謙虛,正要辯駁,便被打斷: “花師姐,我先回弟子舍上藥了。”
又往下瞥到他腿上的傷,血淋淋,也就不再執着: “快去吧,可要好好上藥。”
季塵不發一言往弟子舍走,推開竹門,将芥子袋小心放在桌上醒目位置,怕南燭看不到,甚至專門拿毛筆和紙寫了張字:你要的靈石,墊在那袋子上面,而後才從櫃中拿出藥往傷口上敷。
女鬼一如往常回來很晚。
今日她的臉比之過去更加蒼白。
季塵見狀,趕忙拿起葫蘆,劃開手腕滴血後遞給她。
南燭沒接。
她斜倪少年一眼,推開葫蘆,冷聲道: “滾開。”而後利落地從櫃子裡拿出包袱,收拾出幾身衣服就要出門,走前還不忘順手将桌子上的靈石拿走。
少年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動作。
準确來說,他是愣住了。
除去他們最開始綁在一起的那半年,南燭已經很久沒有罵過他了。
女鬼罵人,從來不帶親昵,對她來說,能讓她說滾,就是厭惡,是惡心,是髒東西。
比讨厭更甚。
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明明他赢了靈石,赢了大比,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弟子舍的門大開着,女鬼早就走了。
可季塵卻還在原地站立,看着竹門良久後,才動身關門。
舍門并非密不透風,從縫中透過絲絲縷縷月光,灑在他臉上。
藏在陰影中的另半張臉不可見,顯出今後冷硬的雛形,可被照見的那半張,眼角卻紅了。
少年人心事敏感,嘴上也悶,可到底還是年齡太小,即便面上強行壓制悲傷,那難過還是不經意從眼角瀉出來。
女鬼真的很壞,很讨厭,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