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塵,你來一下。”
青玄仙尊捋着自己雪白的胡須,用慈父般的眼神看着走來的季塵,而後将裝有靈石的芥子袋一把塞到他手中。
不等少年詢問,自顧自道:“好小子,第一次參加宗門大比便拿到三等獎,也讓你師尊我臉上十分添光啊。”
“這樣,除了那官方的三塊高階靈石,我再獎勵你七百塊中階靈石,今日許你和你花師姐一道下山,把之前看上卻沒機會買的東西一并買回來!”
季塵垂首看向手中的芥子袋,沒甚興緻。
他物欲本就不重,再加上昨日和南燭鬧得不愉快,此刻絲毫沒有赢得宗門大比的喜悅,更别提下山采買了。
花小滿耳尖地跑過來,興沖沖道:“好啊好啊,我也許久未去豐樂樓吃飯了,正好趁此機會帶師弟去好好搓一頓。”
豐樂樓?
想到昨日女鬼離開時蒼白的臉色,季塵眼神微動,攥緊袋子,應下了。
修煉結束後,他先回弟子舍拿上葫蘆,才和花小滿一齊下山。
“季師弟,你看那個!”
花小滿指着前方不遠處賣糖葫蘆和撥浪鼓的攤子,滿是新奇。
少年心不在焉,雙手抱臂,将劍環在懷中,眼神随意掃過,略無波瀾。
相對于極少有機會下山的掌門之女花小滿,季塵在山腳則顯得淡定許多。畢竟在拜入千機宗前,他也是位市井摸爬滾打的普通人,對于一路上來往人群和各色鋪子,隻覺喧鬧。
花小滿神經大條,并未察覺,又被遠處吆喝着賣镯子的商販吸引,正要拉季塵上前去看。
忽然,不遠處花樓二層窗子從裡打開,一人像是被姑娘們推搡着背靠在窗框上,左手擱在窗沿,探出窗外,隔着那花樓旁開正盛的垂絲海棠的枝隙,懶洋洋地向底下喧鬧的街道掃了一眼,而後扭過頭去。
花小滿愣住了。
窗邊人長發漆黑如墨,隻用紅色絲帶松散束起,面色蒼白,唇卻豔極,即便如此不經意的一瞥,搭配窗外随風搖動的海棠香,也足以讓人心旌搖曳。
窗仍開着,數個妝容妩媚的女子,穿着輕紗襦裙,仿若不勝酒力般,不住地往那窗邊人身上靠,嬌笑着擡起手中銀質酒盞湊近那雙紅唇,催促着灌酒。
那人欣然接受,微仰頭時,露出輪廓清晰的下颌以及白皙修長的脖頸,咽得急了,透明的紅色酒液從唇角流下,滾過精緻的下巴、頸項,最終劃入黑色刺繡衣領,做盡風流姿态。
而後那人散漫地笑着,寵溺着,将那灌酒的女子輕推開,慵懶地調整姿勢,微風拂過,發絲輕晃,從馥郁的海棠香中,花小滿恍惚間聞到一抹栀子的清幽。
酒香嗎?
看着樓上那人,她感覺自己好似也醉了。
“咚!”
身後傳來一聲重響,花小滿被震得清醒,回頭看季塵,見他蹙眉緊盯着二樓,懷中劍已然砸到地上。
“季師弟,你......”
一句話還未說完,不知受到什麼刺激的少年,就已經撿起劍氣急地朝着花樓大門走去。
她叫也叫不住,隻好跟上去,看他要幹嘛。
少年剛入花樓,便被一媽媽攔住,媚笑着說他臉生,問他要找誰。
季塵眉眼一斜,眼神淩厲,掂了掂手中的劍,開口:“二樓那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在哪?”
媽媽見狀,不敢再調戲,讪讪一笑道:“您說的是那位啊,今日可是我們樓的大客戶,别急,我這就帶您去。”
季塵跟着她走到一間廂房前,屏退人後,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内服侍的姑娘們似乎沒想到門會打開,紛紛轉頭來看,而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位正主,卻是頭也不擡,極為專心地在倒酒喝酒。
又喝了一杯後,南燭淡然放下酒樽,嗓音發冷:“你來幹什麼?”
少年胸腔内的怒氣被這寒涼的語氣澆滅,啞了火,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想質問,問她為什麼要來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是豐樂樓的飯不夠她吃,還是高級旅棧的房不夠她睡,山腳下其他所有的鋪子不夠她逛,為什麼要将錢花給這些人,這種地界。
他還想問,為什麼之前好好的,那天晚上生那麼大氣,連葫蘆都不拿,就走。
可前一個問題,他不知站在什麼立場去問,後一個,他因内心那僅存的自尊,開不了口。
南燭見他這般,更是不耐,擺擺手趕他,“沒什麼說的就快走,别在這掃我的興。”
季塵仍在原地站立,腳步不肯挪動一步。
女鬼見狀,冷笑一聲,終于肯施舍他一個眼神。待看到他腰間的葫蘆後一幅了然模樣,
“是來送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