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隐——2048年,第十五屆全國青少年最高編程大賽金獎獲得者,名噪一時。
那場盛大的慶典上,無人記得被隋隐以壓倒性的10分之差超越的第二名選手。
而那個人,名為——簡安。
那一年,簡安12歲。那場比賽是她第二次聽到“隋隐”這個名字,她僵硬地站在人群淵薮中,聽着這兩個字從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聲情并茂的高呼聲中傳來,看着這個名字在空中碩大的虛拟屏幕上一遍遍閃爍而過。
以至于顯得簡安的名字那麼暗淡無光,那麼可有可無。
簡安也曾對這樣一個天才少年心懷憧憬,她還記得自己在賽後滿心歡喜去找這個天才少年請教。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隋隐背着光坐在桌前,修長白皙的頸子勾出好看的弧度,略長的頭發在鎂光燈下鍍上一層銀色的光暈,耳尖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耳根往下的位置有一顆紅色小痣,簡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凝滞在那顆朱砂痣上。
少年懶懶地戴着一副眼鏡,穿着簡單到極緻的白T和長褲,衣服寬松,斜斜耷拉着。他伸出骨感的手指飛快地敲擊着虛拟鍵盤,像在鍵盤上演奏一首曠世絕弦,如此享受,以緻忘我。
少年的眼睫在光暈中像振翅的蝶翼,一下一下輕顫。簡安看得很清楚,清楚到那一瞬間,臉頰有些發燙。
簡安的腳步慌亂起來,鼓起勇氣開口去喚隋隐的名字,豈料那人是如此傲慢,垂頭忙着自己手中的事,連一個正眼都不肯給簡安。
簡安的笑容僵硬到極點,她站在那兒,像個自說自話、極力維護體面的loser,隋隐隻抛給她一張随手寫下的社交賬号,看也不看她,留下一句話:“你還不是一個合格的程序員。”
簡安印象很深刻,深刻到至今想起來,她依舊覺得顔面蕩然無存,以至于她潛意識裡不願想起這段記憶。
聽到隋隐的這句評價之後,簡安已記不清她是否又和隋隐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别的事。她隻記得自己攥住那張皺巴巴的紙條走出賽場時,當天的風很大,吹來蔭天的黑雲,暮色一瞬間四合,黑暗籠罩下來,晚風裹挾着蕭雨壓城而來,簡安在風雨中淩亂了許久。
若是一個小時前,隋隐還是她欽慕的偶像,那從那時起,甚至到九年後的今天,她唯一的目标便是将隋隐踩在腳下。
簡安是個瘋子,一個野心勃勃的瘋子,她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
一副看起來波瀾不驚、溫溫和和的皮囊之下,藏着驚濤萬丈。她用皮囊将自己的偏執、狂妄在現實世界藏得滴水不漏,按照世俗的期望做一個好女孩、乖女兒、優等生。正因如此,她才會無比迷戀遊戲世界,這裡,她才能做真正的自己,肆無忌憚,無需斟酌,又莽又楞,用現實中人們評價标準來說,簡直“異類”一個,但她喜歡。
遊戲世界沒有規則束縛她,她是主宰,而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好女孩”,甚至于不能用性别來定義她。在這裡,她無所不能,她要做的不是升學工作結婚相夫教子,而是征服世界。
好吧,簡安是個21歲還長不大的中二少女,大家别見怪。
簡安累得神志恍惚,思緒漫無目的飄飛,沒多久,就在遊戲倉中沉沉睡去。
此時,遊戲倉側面的屏幕上,時間顯示為2:09,簡安從早上九點打到半夜兩點,不暈才怪。
簡安第二天睡起來,已經過了午飯的點。她急匆匆沖把臉,刷完牙,就一刻不停地坐在桌前,啟動電子芯片,調取出況達公司傳送給她的卷宗。
這次,她閱讀得很仔細,她需要找到當年威脅玩家人生安全的故障到底是什麼,況達公司又針對于此做了什麼。
其中一大半的卷宗記錄的都是《爛界·三途》在正常運行期間的維護和開發工作,沒有什麼特别的。然而讓簡安覺得異樣的是,這些官方卷宗在2054年6月3日這一天戛然而止,2054年6月4日,官方卷宗上隻有簡單的一行字:“《爛界·三途》出現故障,停服維修,請公關部門及時做好公關處理。”
簡安習慣性地往下翻去,可接下來全是空白頁。簡安又接連打開了剩餘的所有文件夾,都是一樣的,在2054年6月3日這一天斷掉。
簡安第一反應是去找自己的mentor詢問,可緊接着她反應過來,她隻是況達公司入職不到兩個月的實習生,這些機密的信息,況達怎麼會願意向她透露。而且,mentor交給她的任務是協助清除遊戲,她現在所做的事已經超出了工作範圍,最好還是不要暴露得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簡安的直覺告訴她——況達不簡單,隋隐和況達一定在遮掩着什麼。
簡安一邊掃視文件,一邊在腦中思索對策,在她滑到文件夾底端,打開最後一個文件,準備看完就關閉退出時,突然蹦出滿屏的亂碼,将她的虛拟屏幕整個淹沒,簡安猛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