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隻是一句詩。
許多的人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褪去,他們的心髒便被那位似乎永遠溫文爾雅、永遠從容不迫的先生來了一遭重擊。
那是什麼樣的神情呢?
似乎浮生中無數海上霄燈、無數飲酒歡笑不過大夢一場,他驟然從夢中驚醒,身邊清冷空蕩,徒留滿室死寂。
好像時間将他遺留在了原地,記憶反倒成了他自願背負的枷鎖。
可那明明......隻是一句詩。
胡桃沒有想到竟然把這一幕也播了出來。
雖然一開始她也在思考這屏幕會不會把一些鐘離隐瞞她的事情放出來——但是等到真的放出來的那一刻,無名的火焰在她心頭燃起,原本帶着笑意的嘴角也默默扳平,神色也在夥伴們的見證下逐漸變得肅然,甚至說是咬牙切齒也不為過,火焰都按耐不住地在她周圍跳動,隐隐勾勒出蝴蝶的形狀。
把這些放出來,和當着所有人的面強行揭鐘離過去的傷疤有何區别?!
胡桃想,幸好鐘離不在這裡——幸好他不在這裡,沒人會阻攔她了解他,也沒人會當着他的面撕開他的傷疤——璃月港的人們即使清楚她家客卿不敬帝君,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跟這位儒雅俊美的客卿置氣,更沒人會在他面前撕開他的傷疤。
如若要是有——往生堂也不是吃素的!
“......簡直讓人不爽,”胡桃咬牙切齒地喃喃,“要不是輕舉妄動不太好,否則本堂主定然要這塊破屏幕嘗嘗護摩的力道!”
見老孟和儀倌們也肅穆了臉色,香菱連忙岔開話題:“别生氣别生氣,首要問題不應該是為什麼鐘離先生對這句詩詞格外敏感嗎?要是能搞清楚為什麼,我們以後和先生交流的時候也好多避開一二嘛!你說對吧?行秋。”
雲堇也若有所思道:“先前我同鐘離先生交流或者幫助旅行者的時候,偶爾會聽見先生感歎類似的話。”
辛焱轉頭看向她:“什麼話?”
胡桃幾乎和雲堇同時開口,異口同聲道:“‘欲買桂花同載酒,隻可惜故人......何日再見呢?’”
行秋若有所思道:“......鐘離先生可是與故友離别過?”
這問題問胡桃必然是沒用的,胡桃當時那麼小才遇到鐘離先生,然而那時候的鐘離先生已然對這句詩詞反應頗大——話說回來,這麼多年過去,鐘離先生的容貌怎麼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半分未曾老去?
但是這話,顯然無可避免地入了知曉始末的仙人們耳中。
仙人們面面相觑,不祥的預感在他們原本無條件信任帝君的心髒裡紮根。
萍姥姥蹙眉,擔憂地詢問若陀:“龍王,帝君身上的【磨損】......”
若陀沉默不語地注視着畫面上那位儒雅俊美的往生堂客卿,半晌過後,隻是搖了搖頭,低聲道:“摩拉克斯,是我們當中最堅韌的靈魂。”
可是堅韌不代表他不會被時間所【磨損】,可是堅韌不代表他不會因為離别而受傷。
【若說活潑,胡桃小時候的性子必然是很活潑的。
小女孩跑到無妄坡的樹上去睡覺的畫面自然是震驚了不少人的——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
但是她今天晚上大半夜的來無妄坡可不是為了睡覺的。
爺爺畢竟年邁,而她年紀尚小,人都沒槍高,更不可能去肅清【邊界】的那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