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遲踉跄着後退,除了搖頭,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君子的愠怒,是内斂的,可饒是如此,他周身散發的寒意,也叫人栗栗危懼,那一瞬,林落遲分明察覺到了沈述的殺意。
果不其然,他擡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望向自己,“說話,為什麼要跑?你就那麼舍不得他?嗯?”
指尖下滑至她脖頸,沈述的力道逐漸收緊,她的喉嚨口如刀割般生疼。
林落遲受不住,終于沒出息般開始求饒,“對不起,對不起……”
為首的親衛不解,“這小丫頭是誰?怎的讓北陵太子動怒至此?”
吳道子眸底陰狠,道出的話卻聽似雲淡風輕,“此人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女,太子遇刺時後她就逃了,沒想到會在這裡被太子遇見。”
巧合到像是有人親手将她推到沈述面前一般。
可吳道子并不在意,他恨不得沈述就此掐死這個吃裡扒外的小丫頭。
芸姨娘見狀,急忙下跪求饒,“太子殿下,落落她還小,她不懂事,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太子殿下贖罪,若太子殿下不解氣,您掐死我吧,隻要您放過我的女兒,求您了,求您了……”
砰砰的磕頭聲響徹周遭,不遠處,顧雲辭将一切盡收眼底,眉宇間攏起不解。
而就在此時,喬家軍中的兩個士兵被一股大力攫住,“砰砰”兩聲,摔出去一丈之遠!
動靜引得吳道子極目遠眺。
那一瞬,他忽見一直箭羽破空而來。
電光火石間,他拾起力道,後槽牙用力一咬,一掌落上林落遲背脊!
林落遲本就被沈述禁锢着動彈不得,這一掌,直接讓她身子一軟,直直撲進沈述懷抱。
順理成章,她替沈述擋下了緻命一擊。
顧榄之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他射殺了自己心尖上的姑娘?
少女抽搐着倒在沈述懷抱,一口鮮血嗆上他的月白色衣襟。
周遭亂了套,沈述丢了君子的淡然,芸姨娘受了驚吓,暈倒在血泊……
“落落?落落!”
他扔下弓臂,剛要擡步,就被顧雲辭以錦帕捂住口鼻。
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尚未來得及吐息,便以最快的速度偃旗息鼓……
錦帕中浸了迷藥,顧雲辭見顧榄之慢慢沒了意識,這才沉聲吩咐,“帶去涼州。”
喬家軍并未停頓,近衛也隻是例行公事般簡單查探了一番,仿佛岔路上發生的一切無關痛癢。
林落遲一雙眼眸半開半阖,她轉動着眼珠子,望着吳道子後怕的輕籲,心中忽得湧出滔天的怒意!
她顫抖着下唇想要說些什麼……
沈述的淚顆顆砸落,見她呢喃,他急忙将耳朵遞送至她雙唇處,“阿遲,你說什麼?”
“老……登,你……大爺的,我跟你……拼,了。”
最後一個字吐出,伴着一道血水流經唇角,她閉上雙目,轉瞬陷入昏迷。
“阿遲,你撐住,我一定救你,來人,來人!”
沈述嘶吼着,吳道子蹲下身扶住他的雙肩,“太子殿下,切勿動氣,你的傷尚未愈合……”
“找醫者來!快去!若阿遲有任何閃失,我唯你是問!”
……
剩下的時間全然沒了用武之地。
直到一聲機械聲在腦海中炸開聲響:
【本次穿越時間耗盡……】
巨大的痛楚下,林落遲隻覺腦中一陣轟鳴,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妄,隻是茫然睜開雙目,企圖找回焦距。
背脊處并無痛感,她動了動肩膀,見芸姨娘正給她拭着臉頰,不敢置信地啞着嗓音道,“阿娘?我……沒事?”
“落落,我可憐的孩子,承安王說你患了什麼‘嗜睡症’,有時會睡上七天不吃不喝,這可如何是好?”
她雙手死死攥着被角,眼眶微紅,仔細瞧,她的眼尾好似生了許多皺紋。
“阿娘,你……怎麼蒼老了許多?”林落遲費力擡起手臂,想要去碰她的面頰。
“傻孩子,你都長大了,阿娘自然也就老了。”芸姨娘握住她的指尖,置于掌心摩挲着。
林落遲隻覺頭痛欲裂。
恰逢此時,一聲通報響徹寝房,“承安王到。”
芸姨娘急忙起身。
房門打開,晚霞星子入戶,顧榄之一襲玄色蟒紋長袍瞬間遮住破空而來的光亮,他單手拖着一碗青菜粥,眉心攏起又展開,幾乎微不可查。
“芸姨娘,你先去休息吧,喂飯的事交于我即可。”
磁沉的嗓音瞬間讓林落遲明白,她如今已經回到涼州,至于穿越那七天經曆的一切,于她而言,就像極了黃粱一夢。
可這一切又與夢不盡相同,因為後續她無從知曉,随之引發的蝴蝶效應,她也要從顧榄之的情緒裡逐一探索。
思及此,她朝有些拘謹的芸姨娘輕輕點頭,示意她先離開。
房門輕阖,顧榄之行至榻沿,端起碗勺攪弄着青菜粥,面上瞧不出喜怒。
他不說話,林落遲也不敢開口,隻能一口一口地接下他遞送至唇邊的吃食,細細咀嚼。
吃飽喝足,身上恢複了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