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揚的唇畔定格在那張極具攻擊性的臉上。
林落遲眨了眨眼睛,拼了命地去适應這副羸弱的軀殼,她豎起耳朵,卻隻捕捉到一句,“……隻需,做自己即可。”
???
做自己?
這麼敷衍的嗎?
不是……她浪費着自己寶貴的穿越機會和為數不多的生命值,難道隻是為了聽他一句“做自己即可”?
好氣哦!可還是要保持微笑……
她轉動着眼珠子,全然不知,自己氣鼓鼓的模樣俨然已經被沈述盡收眼底。
他斂眉,唇畔依舊噙着笑,可仔細瞧,唇角上揚的弧度已然有些僵硬,“好生靜養,莫要思慮太多。”
然,林落遲絲毫未曾察覺。
見沈述語畢起身,她急忙拽住他的衣擺,“我真的沒時間陪你鬧了,沈……沈述哥哥,你要和我說說細節,不然,我不知道怎麼‘做自己’。”
沈述垂眸,探究的注視一寸一寸漫過她的指尖,“具體細節,芸姨娘今晚會同你仔細交代,阿遲,你莫不是睡糊塗了,記性也跟着變差了?”
“啊?哦呼……”
林落遲假意恍然大悟,“嗐,瞧我,現在想起來了。”
松開拉扯,林落遲擡手撓撓後腦。
沈述挑眉,努了努嘴,微微颔首後,拂袖離去。
果然,晚霞星子入戶,芸姨娘端着晚膳,隻身踏入寝房。
見林落遲眨巴着濕漉漉的眼眸無聲詢問,她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落落,餓了吧?”
不等林落遲回應,她自顧自地攪弄起清粥,“等到了涼州,記得多沾些葷腥,别為了追求纖柔之美,餓壞了身子……”
涼州?
芸姨娘怎麼這麼笃定她會去涼州?
調羹抵上唇瓣,林落遲偏頭,轉而握住芸姨娘的手腕,“阿娘,沈述要對付顧榄之,是不是?他要你和我說什麼細節?”
芸姨娘手上的動作一頓。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将調羹放回碗中,反手撫上林落遲的臉頰,“落落,去涼州,和七皇子一起,遠離這裡,遠離這個腥臭腐爛的人間煉獄!”
望着倔強抿唇、眼眶卻湧出潤意的芸姨娘,林落遲更疑惑了,“什麼意思?阿娘,你不是說顧榄之目前下落不明嗎?”
芸姨娘吸了吸鼻子,“阿娘收到消息,今夜子時,七皇子會在栖山頂臨湖一側等你,之後,你們從水路繞行,去往涼州。”
“收到消息?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跟我說?”
“小聲點,這個消息,是阿娘才收到的,”芸姨娘蹙眉,壓了壓聲,“你也知曉,阿娘身中蠱毒,吳總管以此為要挾,讓阿娘說服你,先假意允了去涼州,之後拖延時間。”
“拖延什麼時間?”林落遲有些蒙圈。
“拖延上臨湖船舶的時間,”芸姨娘嗤笑,“吳總管推測,若七皇子想要救你,勢必會求助南朝太子,隻要你能在上船舶前拖延兩炷香的時間,遙王便能抓住南朝太子的把柄。”
林落遲若有所思。
吳道子暗中與遙王勾結,目的就是為了攪亂南朝局勢,在動亂中助沈述逃離建邺,這個邏輯不難猜。
可芸姨娘要她和顧榄之遠離這裡,難道……她不想再受吳道子擺布了?可她身中蠱毒,如何能逃離吳道子的掌控?
“阿娘,我還沒找到‘噬心蠱’的母蠱,等我找到了,我帶你一起離開。”
說罷,林落遲便要下床,芸姨娘急忙放下碗勺,阻了林落遲的動作。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林落遲,“落落,阿娘想到了萬全之策,現在隔牆有耳,阿娘沒辦法同你細說,你先随七皇子離開,待到安全之處,再打開看,嗯?”
林落遲收進掌心,摸索了一下,裡面像是一封折起來的書信。
“這個‘萬全之策’,能保你解開蠱毒嗎?阿娘,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我怎麼不知道?”
芸姨娘羞赧一笑,“别小瞧阿娘,阿娘的本事,你還沒見全的。”
壓抑的氣氛在這一刻得以緩和。
吃完粥,林落遲又靠着軟枕休息了片刻,這才有人喚芸姨娘道,“吳總管有請。”
芸姨娘起身,雙手捧着林落遲的臉頰,像是要将她的臉刻進骨血。
直到雅閣外的催促聲開始變得不耐煩,她才悻悻道,“聽見了!”
她一步三回頭,直到繞過屏風,這才理了理衣襟,擡着下颌跨出門檻。
林落遲總覺得哪裡不對,她端詳了片刻手中的荷包,剛要拆了看,房門再度被人推開。
一個膀大腰圓的侍女聲音渾厚,“林二小姐,想必芸姨娘已經和你交代了細節,起床收拾一下吧,奴送你去栖山頂臨湖一側。”
林落遲急忙将荷包收進衣袖,虛虛應了一聲,“知道了。”
蟬鳴陣陣,月影婆娑。
林落遲腳步虛浮,将枯葉踩在腳下,亦步亦趨地跟着那名侍女,栖山頂的守衛雖森嚴,可今夜不知為何,他們均對林落遲與侍女的動靜視若無睹。
許是奉了遙王之命?
這一路,林落遲走得十分順利,奈何太耗體力,剛将山頂别院甩在身後,她便受不住,雙手撐着膝蓋彎腰喘息,“歇會兒,我實在是……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