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盤懸在細密的冠頂,撲閃着翅膀打落幾片翠葉。
身後并無應答,林落遲好奇轉身,但見身後空無一人,就連個鬼影兒也沒了……
“喂!人呢?”
長時間卧床養傷,令她的嗓音細軟無力,就連回聲都未驚擾到夜蟬。
恰逢此時,另一道黑影從眼前閃現,林落遲受驚,下意識後退。
“女郎,七皇子命我為您引路。”
對方拱手,聲色肅穆。
突如其來的詭異很難讓人不起疑心,林落遲回神,慢慢變得好整以暇。
她挺了挺背脊,有氣無力道,“你是何人?”
對方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怔了一瞬,又恭敬一揖,“屬下乃喬家軍副将。”
喬家軍副将?
林落遲陷入思緒。
穿來前,她在涼州也生活了一段時間,對幾個副将的容貌也比較熟悉,加之副将是軍中要職,若非重大過失,一般不予更換,眼前這個自稱“副将”的男人,她怎麼全無印象?
“七皇子呢?”林落遲追問。
“七皇子暫且不宜現身。”他眯了眯雙目,手掌背在身後,一步步上前。
一股巨大的殺意萦繞周身,林落遲後退着,小聲試探,“時間緊迫嗎?我身子還沒痊愈,怕是……走不了了……”
“女郎是在拖延時間嗎?”對方嗤笑,“女郎不必擔憂,身子弱,不影響你去見閻王。”
語畢,一道寒芒閃過眉眼,林落遲下意識擡手遮擋,奈何腳下一絆,整個人直挺挺朝後仰去……
铮!
預想的疼痛并未發生,林落遲輕呼,整個人被一雙鐵臂攔腰抱起。
熟悉的冷香充斥着鼻息,不用去瞧容貌,她也知道來者是誰。
長劍相撞的聲響充斥着耳際,林落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巨大的恐懼令她四肢僵硬,她隻能緊緊閉上雙眼,任由少年将自己護在身前,一手圈着她,一手持劍,步步緊逼那名“副将”……
對方連連後退,嘴裡不停叫嚷着,“七皇子,您當真為了個丫頭片子,與太子殿下反目?”
幾招下來讨不到便宜,對方終于停下動作,但對峙之勢依舊劍拔弩張。
腰間的手臂松了些力道,林落遲淺淺睜開一線,就見顧榄之一襲玄色衣袍,正垂眸望着他,眸中晦暗不明。
“顧榄之?”她驚喜地瞪大雙眼,“你怎麼在這裡?”
顧榄之勾唇,“怎麼,和你的沈述哥哥逍遙快活久了,連親口答應我的承諾都不記得了?我不來,你是不是還打算與他雙宿雙栖,嗯?吃裡扒外的小騙子……”
明明是數落,可耳語般的磁沉聽在耳中,像極了情人間的嬉笑打趣。
林落遲登時羞紅了雙頰,“沒……我……我不得已……”
不得已,因為還要找“噬心蠱”的母蠱。
顧榄之俯身,在她唇角輕柔一吻,“嗯,先回去,我處理完這裡,就去接你。”
“回去?回哪裡?”她眨了眨睫羽。
顧榄之一笑,“栖山頂雅閣的北院,帶着你阿娘藏進去,一切我自有安排。”
“不是說,坐臨湖的船舶繞行嗎?”林落遲聽得有些糊塗。
顧榄之輕笑,置于她腰間的手臂緩緩收緊,似要将她揉進胸膛。
本以為這是久别重逢的親昵,誰曾想,下一刻,他的唇緊緊貼上她的耳廓,“消息是太子傳給芸姨娘的,也是沈述默許的,太子想殺你滅口,沈述想利用你引來遙王抓太子把柄,各中博弈,不甚複雜,落落,你不必理會,你隻需聽我的,遠離是非,嗯?”
低腔初成,和着他身上獨有的冷香,在林落遲的心間激起戰栗。
見她茫然不知所措,顧榄之捏了一把她的粉腮,“還不走?想我分心?”
林落遲吃痛,當即恍然大悟!
她望着一眼不遠處怒目而視的假“副将”,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拼了命地朝來路返回。
邏輯已經很清晰了。
顧榄之的确求助了顧雲辭,想要救她和芸姨娘出建邺,隻不過,一切被沈述洞悉了。
于是,沈述勾結遙王,想要利用顧雲辭包庇顧榄之一事,動搖顧雲辭的南朝太子地位。
而顧雲辭,他也絕非省油的燈,他以身犯險,目的隻有一個:殺了蠱惑顧榄之的罪魁禍首,也就是她這個無足輕重的林家庶女。
隻不過,不知為何,這一切被顧榄之知曉了。
這才有了顧榄之冒死現身這一幕。
可……這樣一來,不是又讓顧榄之與顧雲辭之間再生嫌隙了嗎?
為了找個母蠱,加劇了書中反派與男主的矛盾,真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林落遲心中懊惱,但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隻能按照顧榄之的交代,先去栖山頂北院,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