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不允許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再有半點閃失。
可就在一切如願而至,他打算帶着她遠走涼州時,小姑娘給他遞了一個消息:遙王與沈述勾結,在長風渡口做了埋伏,隻等他落網,進而牽連太子一方。
那時,皇兄與遙王分庭抗衡,都知道遙王勾結沈述,卻苦于尋不到蛛絲馬迹,适逢其會,這個消息于皇兄而言,簡直是個舉足輕重的突破口!
于是,他将消息送出,并換取了皇兄一個承諾:讓林落遲和芸姨娘随他去涼州。
皇兄應得毫不遲疑。
之後的進展十分順利,遙王勾結沈述證據确鑿,被父皇猜忌,失了很大一部分勢力,而吳道子在建邺的爪牙也受到了重創……
他以為,他與她,再無阻礙。
然,當他找皇兄兌現承諾時,皇兄隻是憐憫地望了他一眼,之後一言不發地帶他去見了沈述。
那是一處暗室,父皇對外宣稱,摘星殿有刺客出沒,為護沈述安全,刺客落網前,他隻能暫時被關禁-閉。
這是南朝天子的懲戒,可沈述明面上依然是客,南朝也不會真的虧待了他。
顧榄之從暗室的窗牖望向内裡,隻此一眼,他如遭雷擊!
那個讓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彼時正蜷縮在沈述懷中,做着曾經與他才有的親昵舉動。
沈述問她,“阿遲,隻要我嗎?”
小姑娘點頭,用力将毛茸茸的腦袋往沈述脖頸處蹭,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拼了命地在沈述身上尋找庇佑……
慢慢地,沈述的呼吸變得急促。
顧榄之雙拳緊握,眸底猩紅,他想,他的落落答應過他,不會和沈述親近,她會為了他守住清白……
然,在他幽暗的注視下,小姑娘竟雙頰绯紅地揚起腦袋,緊閉雙目。
她将自己,毫無保留地送到了沈述面前,那一截玉頸纖長而脆弱,仿佛一隻手便能将其生生掐斷!
顧榄之憤怒到失語,雙腿更像是灌了鉛。
所幸,沈述的君子做派,足以讓他做到克己複禮,他偏過頭,将小姑娘重新擁入懷抱,“無媒無聘,尚未婚嫁,我怎可對你做出僭越之舉,是我唐突了。”
顧榄之慢慢恢複知覺,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感激沈述的君子之風。
何其諷刺?
皇兄問他,“還要帶林落遲走嗎?”
顧榄之眸底湧出潤意,嘴上依舊堅持,“帶!”
當然帶,那是她親口答應的!
那些過往曆曆在目,她說過的情話猶在耳畔,顧榄之安慰自己,她的小姑娘太小了,她隻是不知道如何抉擇罷了。
隻要他将她帶去涼州,日子久了,她總能忘記沈述。
可……去涼州,總要她心甘情願跟他走才行。
顧榄之等啊等,終于等到沈述被父皇放出暗室。
那日,陽光明媚,顧榄之在顧雲辭的掩飾下,扮作了一個侍衛。
他出現在沈述面前時,意氣風發,他還特意用了小姑娘送她的發冠,而與他相比,多日未曾沐浴的沈述,模樣俨然遜色太多。
顧榄之像是找到了優勢,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沈述,可沈述并不在意,他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右臂還攬着小姑娘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承受着小姑娘身體所有的重量。
他像是一個勝券在握的上位者,他什麼都不用做,隻是站在那裡,就赢得了小姑娘所有的注視。
顧榄之瘋了。
去他娘的君子,征得她同意?他才不要征得誰的同意!
如今他擁有南朝未來天子的庇佑,想帶走一個侍女,簡直易如反掌。
他上前,不由分說地牽住小姑娘的皓腕,“跟我走,跟我去涼州,你答應過我的!”
小姑娘惶恐地搖着頭,仿佛眼前的少年是食人的惡陀,“我不去,我才沒有答應過你,我死也不會跟你走的……”
“明明是你答應的,也是你欠我的,落落,你怎能如此對我?消息是你給我的,你若對我無心,為何要幫着我害沈述?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隐?隻要你告訴我,我一定給你解決……”
小姑娘顫抖着下唇,眼淚像是斷了線,“我沒有,我才沒有,你别污蔑我……七皇子,你饒了我吧,求求你了,我……我給您跪下了,您讓我留在沈述哥哥身邊,好不好?”
說着她作勢就要下跪,卻被沈述攔腰托起,納入懷抱。
他一邊輕撫懷中人背脊,一邊揶揄,“顧榄之,成王敗寇,我沈述輸得起,可阿遲隻是個小姑娘,你這般為難她,算什麼君子?還是你以為,憑你随口挑撥幾句,我就會信你的鬼話,冷落阿遲,嗯?”
顧榄之怒吼,“我句句屬實,落落,告訴他,你是愛我的,我讓你親口告訴他!”
說罷,他擡步上前,想要将小姑娘拉出沈述懷抱。
沈述抱着小姑娘轉身躲了去。
見顧榄之撲空,他搖頭苦笑,“真真比胡人還胡攪蠻纏,果然是卑賤之人産下的野種,我倒是差點忘了,你顧榄之本就是陰溝裡的蛇蟲鼠蟻,你生來就見不得光。”
語畢,他不再理會顧榄之,而是轉而望向了顧雲辭,“所以,我可以帶着心愛的姑娘回摘星殿了嗎?顧雲辭,你是南朝未來的儲君,想必應當比這不成器的小人更有肚量吧,嗯?”
顧雲辭拉住顧榄之,以眼神示意他冷靜: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①。七皇子不過是被愛情蒙蔽了心智,一葉障目罷了,他會不會成器,你說了不算,沈述,你與其操心七皇子,倒不如省省力氣,多花點心思,想一想如何早日回北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