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有些久遠,可如今回想,竟恍如昨日。
昔日軟糯可欺的小姑娘,逐漸與懷中玉軟花柔的小女娘重合。
顧榄之收緊手臂,感受到懷中人肩膀的顫動愈發加劇,他垂眸,大掌覆上她的臉頰,摩挲間眸底生寒:
“落落,這五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你既愛着沈述,當初又為何會背叛他,讓吳道子那麼久的謀劃功虧一篑?”
“呃……”
林落遲下意識開口,可氣息才吐出喉舌,便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掌桎梏在她脖頸,饒是她拼盡全力,也發不出一個音節。
見她如此,顧榄之輕笑,“哦,差點忘了,你的啞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當然,我也不想再聽你解釋,說來說去,無非是些站不住腳的借口,真正的緣由,想必我也能猜出個大概。”
他的面色蒼白如紙,像是許久未見陽光,就連身上的冷香也泛着潮濕之氣,“你姐姐林凰衣曾是沈述未來的正妻,而林凰衣一向見不得你與沈述親近,有她在,你永遠也無法與沈述光明正大雙宿雙栖……”
林落遲蹙眉,掙紮着想要起身,卻被沈述強行握住下颌。
他俯身,将濕熱的氣息送進她的耳際,“從始至終,你愛的人隻有沈述,是與不是?你不想讓沈述回北陵,因為一旦沈述回到了北陵,他就會娶林凰衣為妻,所以你才将吳道子的謀劃告知我,好借我的手,成全你對沈述的愛而不得,終究是長大了,有自己的私心了,也知道反抗了……”
頓了頓,他唇角微顫,啞然失笑,“落落,你曾說過,北陵未來的皇後之位,你實屬不屑,可笑我當時竟沒品出你的弦外之音,如今想來,你不是不在乎沈述,你要的,從來就隻有你的沈述哥哥,你隻想和沈述蝸居在摘星殿,過着隻有你與他二人的世外桃源,是與不是?”
最後四個字,伴着下颌處逐漸收緊的力道,讓林落遲當即痛出了點點淚花。
她顫顫搖頭,淚水沿着他的指縫轉瞬滑進廣袖。
顧榄之回神,急忙松開五指,“怎麼了?是我弄疼你了嗎?”
他生得溫潤,眉心一蹙,便像極了無害的兔子。
這般毫無攻擊,叫林落遲竟絲毫生不出任何怨念,她隻是委屈巴巴地點點頭,虛虛揮動着雙手比劃着,想要解釋劇情修正的細節。
可顧榄之對此視若無睹。
他強勢按下她的動作,再度将她納入懷抱,“對不起,落落,是我不好,往後,我會溫柔待你的。”
他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撫被他親手抓進囚籠的鳥兒。
“我不該心軟的,我就該不顧你的反對,直接将你綁來涼州,如若我當初再堅定些,說不定此刻我們都有孩兒了,哪裡還有沈述這僞君子什麼事……”
林落遲再度掙紮,可是如系統播報的那樣,她的生命值隻有68%,再加上啞藥作祟,她隻能虛虛推搡着顧榄之的胸膛,直到頭頂上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咚咚。
咚咚咚。
幾乎瞬間,她和顧榄之的動作皆是一頓。
随之而來一聲如清泉般清潤的呼喚,“阿遲,你在哪裡?阿遲?”
???
沈述?
不對,沈述怎麼會出現在附近?
既然沈述在上方,那此刻……她和顧榄之又是在哪裡?
隻此一瞬,林落遲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懼意!她疑惑地瞪大雙目,無聲詢問顧榄之。
顧榄之拉開唇角,如玉的面容上忽得生出幾分雀躍,可仔細聽,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如冰,“終于來了。”
頭頂傳來打砸聲,伴着幾聲失了君子風度的歇斯底裡,“什麼卑賤之人,還妄圖立牌位?顧榄之,我不信我毀了你母親的牌位,你還能做縮頭烏龜!”
牌位?莫非……
林落遲蹙眉,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了。
這裡是顧榄之在涼州境地的王府,而沈述口中的牌位,無疑安置在那座林間樓閣。
不久前,她和顧榄之還在二樓的閣樓上……
腦中一陣轟鳴,過往顧榄之說過的話慢慢突破束縛,浮出識海:“我會擄你來‘這裡’,哪怕不擇手段,哪怕你厭棄我,倦煩我……”
這裡?林間樓閣?
不,林間樓閣隻是個幌子,牌位也是個幌子!
林間樓閣下,是早在顧榄之抵達涼州不久,就已經為她量身打造的金絲牢籠,昔日的女主,今時的她,隻是換了個人,隻是換了個地兒……
所以……救贖還是失敗了嗎?
耳邊,沈述的呼喊依舊在繼續,“阿遲?你應我一聲!我聽見你的聲音了,我錯了,阿遲,身體也好,靈魂也罷,總歸有部分是屬于你的,我不該放手,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手!我不要你嫁給顧榄之,我也不會娶别的女人,我們生同衾,死同穴,我隻要你,我隻要你!”
與此同時,另一聲呼喊由遠及近,焦急中帶着惶恐,“太子殿下,我們中計了,防城布局圖是南朝故意給的,早在細作得手前,他們就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我們的人傷亡慘重,吳先生命屬下護送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