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阿遲的聲音了,他在叫我沈述哥哥,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沈述對侍衛的叙述充耳不聞,像是入了魔。
顧榄之嗤笑,手臂攬緊林落遲的肩膀,唇畔擦過她的鬓角,聲音輕且緩,“不是想幫他偷防城布局圖嗎?如你所願,我給他了,可涼州這座城池,我管了五年,想收回,也要看他沈述有沒有這個本事。”
濕熱的呼吸激得林落遲周身發顫,而她,也終于理清了其中的邏輯關系:
昏迷前,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絕佳的機會,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軍機閣書房裡偷顧榄之的貼身衣物,殊不知,這一切早已在顧榄之的預料之内。
隻不過,在顧榄之的認知裡,她進軍機閣書房,是為了給沈述偷防城布局圖。
“亵-褲”烏龍後,她穿回了過去,在她昏睡的這四天,顧榄之憑借吳道子對芸姨娘自以為是的掌控,給沈述來了出“将計就計”。
可……不對!
即便沈述入了局,眼下這種情形,他也不至于如此分不清輕重緩急吧?
沈述,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将兒女情長視作生命的人,他愛原主,但他更愛權勢,否則當初南朝宮變時,他不會放任吳道子将原主丢在林府做餌。
像是看穿了林落遲的疑惑,顧榄之一笑,一手鉗住她的下颌,一手輕柔地為她整理着額前碎發:
“擅用蠱毒的門客,不隻吳道子有,我也有。”
指尖下移,他的唇角勾起哂笑,直到一股酥麻的觸感在心髒處漾開,林落遲輕咬下唇,睫羽垂下半寸,視線落向他修長的骨節。
他的瞳仁隐在一片翳影下,唇角微顫,“我在牌位前焚了‘醉心蠱’,早在沈述踏入這座林間樓閣時,蠱蟲就已經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紮根進了他的肺腑。”
見林落遲恐懼地瞪大雙目,他無辜蹙眉,“你心疼他?呵,别擔心,‘醉心蠱’無需解藥,它們隻會放大深埋于心的情緒,愧疚也好,欲.念也罷……”
樓上的腳步聲開始變亂,伴着幾聲歇斯底裡的怒吼與痛哭,直到聲音漸行漸遠,逐漸消弭……
離開了?
顧榄之輕歎,大掌覆在林落遲的眉眼間,聲音裹着似有若無的嗔,不知是責怪,還是真的在發問,“落落,你這雙桃花眼,真真是看誰都深情,我也很想知道,在醉心蠱的驅使下,你深埋于心的人,究竟是沈述,還是我,嗯?”
他忽得起身,将她打橫抱起,“閣樓上,風景更好,我帶你去見一見。”
同樣的語調,同樣的字眼,隻是這一次,不知等待她的,是何種懲戒。
顧榄之個子高,腿也長,隻是三兩步,便抱着林落遲來到一處玄機。
玄機轉動,沉悶的石壁發出轟隆隆的響動,帶動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敗之氣。
經過一樓時,林落遲渾身綿軟無力,視線匆匆掃過牌位處的狼藉,她發現牌位上不知何時多了些字,具體什麼字,她看不清楚,隻是腦袋昏沉,唇舌發幹。
她想要飲水,可她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任由顧榄之抱着她一步步登高,最後放上桌案,俯瞰整座竹林。
竹葉的清香和着夜風撲面而來,林落遲貪婪地呼吸着流動的空氣,恍惚間,熟悉的冷香一壓而至。
她下意識後退。
“往哪兒躲?”顧榄之追逐着她的動作,直到她整個人被抵在窗牖邊,退無可退。
眼看他的吻就要落上唇珠,林落遲下意識偏頭。
這一動作,剛好将她的視線拉向竹林深處的一角景象:一副漆黑的棺椁。
棺椁旁,沈述像是石化了般,一動不動,若不是夜風拂動他月白色衣擺,林落遲當真會以為,那個畫面是否卡bug定格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榄之伸出手臂,将她整個人攏進懷中。
他低低笑着,低腔經由他的胸膛,震得林落遲心尖兒發顫,“他跑不掉的,待我抓住他,拿到‘噬心蠱’母蠱,解了芸姨娘身上的蠱毒,我便殺了他,好不好?落落,我會用北陵太子的血,制成最好焚香,在大婚之夜,為你我助興,你覺得如何?”
如何?
當然是萬萬不可的!
沈述要是死了,北陵就群龍無首了,到時候沈述的姐姐沈姝,也就是本書的女主,如何能以“和親”為由,求南朝出兵抵禦胡族?
怕是恨死南朝都說不定呢!
要是沈姝被惹急了,依她的性子,指不定會親自披甲上陣,哪裡還有機會見男主顧雲辭?這樣一來,整個劇情真就全亂套了……
林落遲的思緒百轉千回,可瞧在顧榄之的眼中,卻像極了在想方設法救沈述于水火。
“啪!”
他的衣袖掃過桌案邊的燭台,燭光爆了個燈花後,驟然熄滅。
“擔心他?”
他的唇貼上她的耳廓,字字發燙,“時至今日,你确定你還愛他嗎?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在‘雲端’時你口中喚出的名字,究竟是沈述,還是顧榄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