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齊,你瘋了吧?”
程思齊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練劍,身姿矯健,劍光飛舞。
鳳來儀想到過這人是個劍癡,卻沒想到是個能練半宿的喪心病狂。
他崩潰道:“不是,外頭雞都沒叫呢,你能别卷了嗎?”
不料話音剛落,大公雞仰起脖子“喔喔”地叫起來,天也正巧破了曉,露出魚肚白。
“現在叫了。”程思齊冷冷地接話。
成心怼人是吧。鳳來儀咬牙切齒。
程思齊收劍站定,不經意問:“‘卷’是何意?”
完了,又說錯話了,他忘了不能透露自己是穿越來的訊息。
聽着天邊隐隐作響的雷聲,鳳來儀不自然地笑笑:
“沒什麼。就是誇你很厲害的意思。”
以大師兄的為人,這絕對不是誇人。
程思齊暗暗翻了個白眼。
鳳來儀轉移了話題:“诶對了師弟,你是哪裡人?”
聽說邬清盛産美人,燕梁盛産名醫,瓊安盛産将領,那什麼地方出這種小書呆子?
程思齊把木劍放到石桌上,拿起旁邊的幾本書,說道:
“無聊。好好睡吧,整日花枝招展還不起床的大師兄。”
鳳來儀像被點燃的炮仗,一下子從床上鯉魚打挺:
“你說誰起不來?說誰花枝招展!”
程思齊沒理他。
鳳來儀迅速蹬上長靴,往屋外追去:
“你還是隻知道念書的小古闆呢。不是,你都不等我一下?”
程思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哎!别忘了回來給我的昙花挪回東屋。幹透了再澆!半夜天冷,不要把它曬太久,上下午各曬半個時辰就挪回來,聽到了嗎?喂?”
大師兄屁事真多。
程思齊:“哦。”
-
茯苓和忍冬照例服侍鳳來儀起居。
見到院外無能奔走的鳳來儀,兩人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世子今個怎麼起這麼早?
兩人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忙拿着月白錦袍在後面追着鳳來儀。
忍冬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小世子,您衣裳還沒換呢,是要着涼的。況且您身子骨還沒好利索,還得喝藥呢,不能招風的。”
“喔。”鳳來儀又折了回來。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他總不能穿着寝衣就出門,像個什麼樣子,豈不是正中程思齊的下懷。
“準備下校服。”鳳來儀冷不丁來了一句。
茯苓與忍冬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莫不是今天太陽打西邊起來了。
看着兩姐妹呆滞的模樣,鳳來儀詢問道:“怎麼了,我穿校服很奇怪嗎?”
“沒,隻是世子剛入門時便強調着,每天都要換一身衣裳,半個月裡都不許重樣,校服更是入不了眼。”
畢竟月華仙府一直給逍遙宗出資出力,他爹娘又是天璇堂管事長老,所以他向來特立獨行,每件衣裳都是邬清最好的布莊——繡羅緞莊所制。
茯苓俯身在檀木桌下翻找起櫃子,終于找到了定朔堂的藍白校服上。
鳳來儀身材高挑,穿上這身整個人顯得十分利落,衣擺繡着栩栩如生的仙鶴,素白中衣袖口收緊,腰間系着淺藍絲帶,倒平添幾分書香氣。
他對着銅鏡,好一陣欣賞。
一年前程思齊入門時,正巧趕上校服款式改制,他瞧着這人穿這身松松垮垮的,總感覺配不上那張臉,所以才會以為衣裳不好看。
程思齊也不過到他肩高,大概是沒長個的緣故。
想及此,鳳來儀“嗤”地笑了下。
忍冬在旁誇贊:“小世子說不喜歡,府上便請了蘇州有名的繡娘改制了一番,果然合适!”
“是啊,我們世子也是一表人才,所以襯得衣裳更好看了。世子臉色都紅潤許多。”茯苓補充道。
忍冬忙不疊點頭。
這兩人把鳳來儀誇得都快飄起來了。
可一想起方才程思齊那句“花枝招展”,他心裡又蹿起一股無名火。
哼,他校服都穿了,看程思齊這回還說他什麼。
鳳來儀随手拿起桌上折扇:“你倆一會不用安排轎子了,我從後面小道去。”
他就不信自己能比程思齊慢。
看着鳳來儀急匆匆的模樣,茯苓和忍冬捂嘴輕笑。
忍冬感慨:“世子還是頭回這麼積極上早課呢。”
茯苓:“還是少君有辦法啊。”
-
月華仙府離定朔堂仍有一段距離。
饒是程思齊腳程再快,到定朔堂前面那條小路時,天邊也已盡亮,入目可見不少弟子。
淡青衣裳的姑娘看見程思齊後,開心地朝他招招手:
“哎!”
他循聲看過去。
她是百草堂的李晴雪,之前下山除蛇妖的路上結識的心善小師姐。
“程——”
李晴雪剛說一半,想起昨日他已與鳳來儀結為了道侶,一時犯了難。
程思齊善解人意地接話:“就按原先稱呼便好。”
李晴雪溫柔道:“程師弟!兩月不見你又長高了,也可愛了不少呢。”
這個年紀女孩子的個頭蹿的要比男孩子快,程思齊還是一年生,顯得程思齊更惹人憐愛一些。
程思齊無奈:“嗯,謝謝師姐。”
李晴雪向旁邊看去:“咦,那邊在說什麼?”
布告欄前,許多弟子人頭攢動,争着看上學期的成績。
有個眼尖的人喊道:
“上學期是程思齊是二甲诶!已經是一年生裡分數最高的啦,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代表逍遙宗去南疆訪學呀?”
“我猜程師弟肯定會。”
原來南疆訪學的消息,這麼快便傳開了。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譏諷:
“勤奮有什麼用,不還是入贅到鳳家?沒戲了吧。”
“成親有多大陣仗,月華仙府就給了他多大的下馬威,長老和夫人都沒到場!定朔堂的大師兄更是出了名的遊手好閑。近墨者黑,天之驕子有什麼用?”
“唉!有個這麼樣的道侶,程小師弟可有苦頭吃了。”
“道侶?我看是怨侶還差不多!哈哈哈。”
程思齊打眼望去,說話的都是百草堂的弟子。
畢竟百草堂坐擁珍稀藥田,丹藥之術冠絕修真界,堂内庫房金銀滿倉,與各方勢力往來頻繁。衆多弟子自幼浸染于這般富庶氛圍,自然瞧不上窮酸的定朔堂,自然生出淩駕于他人之上的優越感。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眼。
這些話确實不堪入耳,但當時那麼多蜚語他都聽過,如今這些倒不那麼介懷。
李晴雪來到人群跟前,雙手叉起腰,替程思齊打抱不平:
“你們這群人,小心等鳳大師兄來了,掀了你們的皮!”
那百草堂弟子一聽,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笑得更猖狂了。
為首之人臉上帶着傲慢:
“即便我們不說,這檔事恐怕也早就傳遍了吧。那個鳳來儀也不過剛到築基。瞧那個弱不禁風的樣子,怕是連我們煉氣的人都打不過吧?”
“哈哈哈哈。”那些人笑的前仰後合。
“誰在欺負我徒弟。”
忽然,熟悉的聲音傳來。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無,無為真人?”旁邊看熱鬧的弟子底氣漸弱。
師父?
程思齊聞聲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