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暗自琢磨之時,雪原的另一頭,突然跑來幾個跌跌撞撞的人影,那黃色的衣袖在隻有黑白的世界中分外奪目,那是幾個喬氏的弟子。
“大、大人,找......找到了!”領頭的人氣喘籲籲地說,喬骁眉毛一擡:“在哪兒?”
說罷,她上下掃一眼風塵仆仆的幾人,問:“為何沒帶回來?”
三三兩兩的弟子面面相觑,最終一人硬着頭皮道:“大人,帶、帶不回來。”
很快,衆人便知道這“帶不回來”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距客棧幾裡遠的茫茫雪地裡,躺着一具身着喬氏家袍的年輕人,死不瞑目,面色發紫,四肢看起來尚且完整,但隻要一動便能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被殘忍地切割成了塊狀,連不起來,隻是勉強地被拼在了一起;而身體的某些部位更是遭到了許多不同程度的損害,腸子被拉出來,系在了脖子上,舌頭………
徐溪山不忍再看。
冷冽的寒風沒有吹走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徐溪山實在是沒有忍住,不受控制地偏頭幹嘔起來,但由于晚上沒吃多少,他此刻一點東西都吐不出來。
由于正低着頭,他清晰地看見從屍體處流出的血水蜿蜒着向自己的腳邊襲來,徐溪山腦袋一陣暈眩,饒是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這麼久,大大小小的妖怪也見過許多,但他還是無法直面這些血淋淋的屍體。
徐溪山是真的頭暈腦脹,倒退了好幾步,身後,一雙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攥住他的雙臂,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沈明庭澀聲道:“别看了。”
“我,我還能行。”徐溪山拍拍捂在自己臉上的手,那隻手放下後,徐溪山回頭,笑了笑,此時沈明庭皺着眉頭,面色也有些蒼白。
“你還好嗎?”徐溪山問。
“……”沈明庭閉了閉眼,臉上難得有極為不舒服的情緒外露,他低聲道,“太殘忍。”
是了,這手法不僅僅是簡單的屠殺,更是虐殺!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要這樣對待一個人?
雪越下越大了。
喬骁一言不發,她雙手緊握成拳,臉上面無表情,接着,她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緩緩單膝跪下,将自己那件秀麗的鵝黃色大氅輕輕地蓋在了屍體上,随即彎下腰,将死者的眼睛阖上,語氣帶了一絲波瀾,輕聲道:“對不起。”
徐溪山目睹這一切,心中百味雜陳。
他對這個家主的印象突然有所改觀,對外與對内,她似乎完全不同……至少現在,她好像是真的很關愛她的每一位下屬。
喬骁一直跪在那裡,沒有動作,下屬礙于她的威嚴,也不敢貿然開口。
徐溪山眼見風雪越來越大,可見度越來越小,他上前一步道:“喬大人,節哀順變,但風雪迷眼,還是回到客棧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沈明庭捏了個訣,一道結界将風雪與衆人隔開。喬骁緩緩擡起頭,臉上有雪花的融水,劃過臉頰,方才的脆弱此刻消失殆盡,一點痕迹也無。一轉眼,她又恢複到了那個雷厲風行的“喬大人”狀态。
她的眼神如一隻鷹隼般看向來路,聲音再聽不出一絲失控,格外沉穩道:“先回去。把他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一行人頂着風雪回到客棧,老闆不在大廳内,但給他們留了門,桌上擺着茶壺,一摸,尚且溫熱。
徐溪山喝了一口水,壓下胃裡的不舒服,随着環境安靜下來,他腦子裡現在是一團亂麻。
人是找到了,下一步怎麼辦?
如今事實擺在這裡,就算是自欺欺人,想把老闆的叙述當成奇異志怪來聽也是絕對不可能了。
喬氏那邊現在全部正襟危坐,沒有一人發言,面色沉重,每個人的頭上似有千鈞。喬骁一動未動,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動。
徐溪山見氣氛如此沉悶,猶豫一下,還是打消了過去搭話的念頭。沈明庭見他有些坐立難安、欲言又止,手指一動,一道與外界聲音隔開的結界便布好了。
徐溪山心頭莫名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似的,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沈明庭還挺懂他的,至少比之前還卧病在床的時候情商高多了,或許,他在沒有受傷之前就是這個樣子?很能觀察到别人需要什麼,亦或者,是後來慢慢學會的呢?
“你想說什麼?”沈明庭問。
徐溪山一下子回過神:“啊,我想說,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辦?”
沈明庭道:“查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