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子方才那一擊,是給這洞内的所有妖怪都分散自己的妖力,解開了平時附在他們身上的禁制,但他顯然忘記了,這洞内除了那群蛇怪之外,還有妖族。
“禍無雙至,福不單行”,這下真是“妙手回春”,順帶把公子裘身上的禁制也解了。
玉京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都做了什麼,但已經遲了。
再沒有任何束縛的公子裘已經瞬移到玉京子面前,手狠狠掐上他的脖子:“如果你一直在烏思藏,和我當一輩子的朋友,我絕對會包容你的愚蠢。”
玉京子整個身體都被活生生提高數寸,蛇尾瘋狂地在地上掃來掃去,他的臉漲成青紫色,隻能從喉管中不停地發出嘶啞的聲音,幾欲窒息。
“可你偏偏要上趕着去當什麼護法,”公子裘緩緩湊近玉京子的臉,臉上沒有了絲毫笑意,整個人散發出一陣陰恻的氣息,“我是不是已經警告過你,可你非要去做那老樹妖的走狗......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狐族和他鬧過不愉快,但你還是選了他。”
“狐族收你養你,把你當真正的族人看待,從未在乎過你的出身、原形......”公子裘眯起眼睛,語氣更森然,“剛剛你說我是叛徒......我們兩個之間,到底誰才是叛徒!”
猝然之間,他的手加重力道,徐溪山能夠清晰地看見玉京子的眼珠微微凸起,隻要公子裘再施加一點點力,他就要被活活捏爆了!
突然,玉京子使盡全力反握住公子裘的手腕,往後推了幾寸,終于餘處一絲空襲,艱難道:“......你們......是、是我見過最沒用的妖、妖族......依賴人類......都......都是廢物。”
“死了......死了活該。”
玉京子說着說着,還勾了勾嘴角,落在所有人的眼裡,這和挑釁沒有任何區别。
公子裘眼眶布滿紅血絲,沉默半晌,道:“去死吧。”
說罷,他周身四起一股靈力波動,玉京子瞬間爆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從二人所站立的地方閃出一道道亮如白晝的銀光,衆人都本能地閉上雙眼,下一秒再睜開眼時,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副模樣驚得說不出話——
一隻灰色巨蟒和體型碩大的藏狐緊緊糾纏在一起,不知是誰困住了誰。蟒蛇張開血盆大口,死死咬住狐狸的身軀,而後者也絲毫未讓,獠牙釘住了蟒蛇的七寸,一時之間,難以分出誰更占上風。
眼觀洞内,喬氏的衣服、蛇怪的屍體、狐狸的皮毛,混雜着黑的紅的血液,構成一片屍山血海。
一片昏暗之下,易遠山在公子裘與玉京子纏鬥之時,悄悄退後幾步,随即轉身便跑。
誰料剛剛擡腳欲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緊緊拉住。
徐溪山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想往哪裡跑?”
易遠山回身,提手就砍,徐溪山自知打不過,反應極快地閃過這一擊,随後沈明庭立刻趁着易遠山攻擊的空襲,朝他的右邊襲去。
徐溪山看着沈明庭的身影,輕輕挑了下眉。
不管怎麼說,沈明庭關鍵時刻永遠不會掉鍊子。
遠處的喬骁也終于撥開人群,來勢洶洶地趕到。戰局瞬間變成一打三,易遠山自知不敵,不再戀戰,轉頭跑得更快。
他提氣,借助洞内的峭壁,以輕功飛去數米,直奔那還在空中不斷悠悠旋轉的涅槃而去。他剛一伸出手,馬上就要碰到涅槃之時,涅槃突然停止了轉動,朝另一個方向飛去了。
易遠山瞬間臉色大變,手伸得更長,催動靈力想要改變涅槃的軌迹,但太遲了——
涅槃緩緩地旋轉飛下,落入一片玉壺之中,随後,玉壺的蓋子輕掩上,洞内的光線瞬間黯淡下來。
涅槃飛下,緩緩露出了站在角落裡的祝仁的臉。他輕輕将玉壺重新縮小,回到了手腕的紅繩之上,随後看向易遠山,勾起一抹嘴角:“多謝。”
易遠山臉都煞白了,擡手便去搶,但被快速趕到的喬骁以鋼扇抵擋,震退數步。
“易遠山,你的對手是我。”喬骁冷冷道,她已經換了語氣與稱呼,方才的“師叔”,怕是以後再也喊不出口了。
易遠山沒有分一絲眼神給喬骁,極為怨恨地盯着祝仁的手腕,如一隻機敏的、陷入了捕食狀态的野獸,随時想要沖上去把祝仁的手腕咬斷。
就在這時,方才狐蟒僵持不下的地方,突然傳來一絲凄厲的痛嚎,徐溪山回頭一看,隻見那蟒蛇被狐狸的獠牙死死咬住,強勁有力的蛇尾瘋狂地擺動着,将附近的岩石牆壁打得稀巴爛,拼命掙紮數下後,終于慢慢止住了動作。
就在它閉上眼睛後的一瞬間,洞内的蛇怪也都像被按下暫停鍵一般,全部在同一時間停止了動作,連狐狸不斷的撕咬也變得無感,隻是齊刷刷地望向蟒蛇的屍體。
就在幾秒之後,他們又全部動了起來,但這一次不是發起攻擊,而是不約而同地朝角落處奔逃而去。他們的速度極快,連喬氏這種極為專業的捉妖師都趕不上,如泥鳅一般滑溜溜地逃走了。
半晌之後,洞内便隻剩下躺在那裡的玉京子一條蛇了。
徐溪山看着他的屍體慢慢縮小,最後又變回人形,不可置信道:“死了?”
就這麼死了?
真的這麼容易嗎?
他都還沒反應過來,那頭的公子裘也化出了人形,氣喘籲籲地往地上一坐,看着玉京子的屍體,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洞内嘈雜的聲音消失殆盡,隻餘下所有人的呼吸聲。
塵埃落定。
“你往哪裡跑!”喬骁一道聲音拉回衆人還處在發愣狀态下的思緒,原來是那易遠山見大勢已去,趁所有人都朝玉京子那邊看去時,拔腿就跑,居然已經快要跑出所有人的視線了!
喬骁飛速趕上,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一抹煙霧直沖她的面門,瞬間将她的眼睛熏得火燒火燎,吸進去幾口之後,肺部也像被針紮一般,隻得被迫停下動作。
“大人!您沒事吧?!”
喬骁一隻手邊揉眼睛,一隻手舉起,澀聲道:“沒事。普通的視障散,一會兒就好了。”
視障散是從喬骁這輩廣泛使用起來的毒藥,據說是喬骁受前輩教導而創造出的名藥之一。能讓人短暫失去視覺,給肺部造成傷害,看起來稀疏平常的毒藥,若以靈力驅之,更是能讓人瞬間雙目失明。
不知是易遠山的疏忽還是怎麼,方才那一擊隻是普通的撒了一把,沒輔之以靈力,否則喬骁現在,大抵是已經要雙目失明了。
聽她這麼回答,下屬隻好憂心忡忡地退下了。
喬骁一個人站在原地,揉了許久的眼眶,都快要揉出了眼淚。
徐溪山方才一聽見聲音就立馬跟了過來,但是還是沒能抓住易遠山,他有些不甘道:“居然讓他跑了......”
他看見喬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慢吞吞地挪步湊到喬骁邊上去,正欲開口詢問,可看見喬骁的神态,便又止住了話頭,背過身去。
徐溪山默默遞給喬骁一方手帕,誰料喬骁道:“你給我這個幹嘛?”
徐溪山一愣:“欸,你不是......”
“你以為我哭了?”喬骁的眼眶都被揉紅了,可那眼睛裡的眼神卻沒有絲毫軟化,還是那樣看着徐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