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沒再管沈訣爛菜葉般的臉色，轉身欲走，可腳還沒邁出去，便瞬間愣在了原地。

沈明庭正站在不遠處，徐溪山本來視力很不錯的，可是他看不清沈明庭的臉色。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下起了小雪。沈明庭站在雪地裡，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徐溪山心頭突然漫起一陣恐慌，他想快點朝沈明庭走去，解釋說，我剛剛那話都是氣你弟跟你姐呢，你别往心裡去。

他也這麼做了。

他的身體比腦袋先動，疾步到沈明庭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沈明庭，我......你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

沈明庭輕輕垂下眼睫，道：“來得很早。”全部聽到了。

徐溪山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沈明庭看着他，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隻道：“昨天晚上我問你的問題，是不是有答案了？”

什麼問題？

徐溪山緊張起來，難道，難道又是那個？

“我問，你，是不是很讨厭......”

這句話出來的一瞬間，徐溪山内心松了一口氣，但是随之而來的便是更大的茫然，還有盤踞在心頭的失落。

徐溪山說不出來自己是解脫還是心情更沉重。

他為什麼不問了？不再好奇了嗎？還是，覺得自己已經拒絕了他？沒必要再問？

那麼，現在沈明庭又抛出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聽到自己說的那些，他開始反感了嗎？也對，畢竟是自己的家族，哪裡容得下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

“......是不是很讨厭......我？”沈明庭在徐溪山腦海中還是一團亂麻的時候，補足了後半句。

徐溪山極快地否認了：“怎麼可能！”

原來是這樣嗎？沈明庭以為自己讨厭他？昨晚他給出的答案并不明朗，态度暧昧不清，再加之今天早上一起床就聽見了自己和沈訣的這幅對話，沈明庭再怎麼心大，想必也很難不多想。

徐溪山思索片刻，随即艱難地開口，道：“不......我不讨厭你，我說，我八輩子不想再和沈家扯上關系，其實這是真的。”

沈明庭剛剛因為徐溪山快速的否認而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但是，但是能跟你一起，我很開心，真的。你從來不被我算在‘沈家’這麼一個籠統的大範圍中，所以，我說的一切......對他們的贊揚也好，批評也罷，都沒有你。”

徐溪山澀聲道：“......你是沈明庭，你姓沈，但是你在我這裡，是和你爹，和你姐還有你弟弟，都是不一樣的，所以......你能懂嗎？”徐溪山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我對他們說的話，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單獨對你講的，才是最真實的。”

徐溪山說完這些，心裡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了。沈明庭的面色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緊繃，相反，眼神裡倒是還含了很多希冀的神色，徐溪山又莫名地緊張起來。

沈明庭輕聲道：“好。”

“我以後隻聽你單獨對我說的。”

“嗯。”徐溪山點點頭，他目光又飄了，“......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他步子還沒邁出去，沈明庭這一次在衆人面前拉住了他的手。

“昨晚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他的語氣頗顯不依不撓。

而他們心知肚明是什麼問題。

徐溪山釘在了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要告訴他嗎？可是告訴了又有什麼用？他能感覺到自己對這副身體的操控能力正在逐步下降，幾乎每隔幾個時辰頭就會傳來劇烈的疼痛，好像是誰提着他的腦袋在使勁地把他的靈魂往外拔一樣。連祝仁這樣資曆豐富的人都束手無策，沈明庭又如何去下手解決？

說給他，隻是徒增他的煩惱；答應他，隻是增加不必要的希望。獲得過再失去，比從頭到尾從未擁有過更難受。

可是拒絕他，沈明庭會傷心......

而徐溪山不想讓沈明庭傷心。

那陣熟悉的頭痛感又來了，徐溪山隻覺得好心累。

半晌，他隻能背對着沈明庭，輕聲道：“你讓我想想。”

或許，真的有另一種解法，能讓沈明庭不難過，也能讓他把這一切，對他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