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夜風刮過,徐溪山的臉頰上傳來絲絲癢意,他以為是微風拂過,但很快,那實體溫熱的觸感是如此真實,意識到那是什麼後,徐溪山瞬間被釘在了原地。
沈明庭溫熱的呼吸從臉頰遊離至唇瓣,即将觸碰之時,他擡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徐溪山一眼,然後,輕輕地碰了下去。
徐溪山睜大了雙眼。
他和沈明庭,在接吻。
這個認知瞬間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剛剛因擁抱而撫上對方背脊的手也僵在那裡,上不下去,也收不回來。
四片唇瓣隻是貼在一起,沒有更深入的舉動,但僅僅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讓徐溪山此刻心髒狂跳不止。
徐溪山不受控制地想閉上眼睛,但是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突然沖進腦海,讓他的心頭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他猛地推開沈明庭。
沈明庭的睫毛撲閃兩下,眼中的疑惑與破碎之情根本擋不住,徐溪山慌亂移開了目光。
就在他不知要怎麼開口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沈明庭開口,輕聲道:“你、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他難得結巴了一下。
為什麼要不遠萬裡來找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又為什麼要推開我?
還能怎麼看?
徐溪山不是不知道沈明庭對自己有意思,這一路上自己也想通許多,兩個男人也沒什麼,但是、但是若是中間插個人,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徐溪山沉默半晌,道:“你對外宣稱和離了?”
沈明庭沒有任何猶豫:“是。”
“......為什麼?”
沈明庭看着他,眼中是徐溪山讀不懂的神色,半晌,他道:“因為你不是易小姐。”
這下輪到徐溪山疑惑:“什麼意思?”
“你是徐溪山,不是易雲天。”沈明庭語速很慢,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清楚,像是要把每個字深深烙進徐溪山的心裡,“我的婚姻,隻會給我真心喜歡的人。他要光明正大,我要明媒正娶,不要頂任何人的名頭。”
恍若一瞬間被揪起了心髒,徐溪山難以想象自己的表情。他澀聲道:“這一路上,我聽到了許多,關于你的傳言。”
誰料沈明庭卻搶先答道:“是那本書嗎?”
“是。”他有些驚訝,“你全都知道?”
沈明庭輕聲道:“那是我托人寫的。”
徐溪山愕然。
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沈明庭都來搞這種東西了?
沈明庭低下頭,“我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攔在了你面前,或者......死的人是我......”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不吉利。”徐溪山打斷他,心尖顫了顫。。不用他再說,他已經全然懂得沈明庭的未盡之意。
空白的兩年,屈指可數的遺物,蕩然無存的屍體,要如何給自己留一點念想,才能撐過悔恨又酸澀的思念?徐溪山覺得不用再問了。
二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誰都沒有再開口。
沈明庭沒有松開他的手,仍是緊緊攥着,他的聲音有點澀,輕聲道:“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徐溪山瞪大了眼睛。
他清晰地看見有什麼東西從沈明庭眼角滑落。
沈明庭哭了。
徐溪山第一反應就是驚慌,他不擅長處理任何人的眼淚,何況是一個從來挺直了脊背,從來吝于展示喜怒哀樂的沈明庭?
他擡手抹去他的眼淚,沒有挪開手,輕輕捧着沈明庭的臉,道:“不要哭了,對不起。”
沈明庭搖搖頭:“是我的錯。”
“你不要怪自己,那時候,我們誰都沒料到。”
徐溪山小聲地說:“我是說,對不起,離開了你這麼久。”
他緩緩靠近沈明庭,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還挂着淚痕的臉,看着他瞳孔清晰地映着自己的模樣,裡面混雜着掩飾不住的悔意與眷戀:“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回來了,但還是太晚了。”
徐溪山撫過沈明庭的鬓發,青絲中混雜着幾根白發。徐溪山心下一沉,到底是多少憂慮、多少遺憾,才會讓一個僅有二十二歲的少年人,長出這滿頭的愁緒?
“這些,是因為我嗎?”雖然是疑問句,但是徐溪山說得十分笃定。
沈明庭低下頭道:“我從來沒想過會這樣,但我也從未曾想過掩飾。”
那一天,他被強行帶回沈府後,抱着徐溪山的屍體睡了整整七天。直到屍體開始不受控制地腐爛,饒是他用任何辦法、輸入多少靈力,那些皮肉仍是沒有辦法再恢複任何光澤。屍體徹底隻剩下一副白骨的那天,他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還是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大夫将他的床團團圍住,沈璟不耐煩的眼光,還有沈柏和沈訣震驚又心疼的神色,就是他所見到的第一幕光景。
再一看,他已是滿頭白發。
畢竟是年輕人,這一年多以來,白發已經減退了不少,但混雜在青絲之中,長在一個不束冠的青年人身上,仍是格外突兀。
沈明庭還想再說什麼,但是下一秒,他就說不出來了。
徐溪山微微踮起腳,擒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