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第一次面對親近之人的離去,調整外在表現這件事,他早已輕車熟路。
暖融融的飯食下毒,淡去了胃部的饑餓感。
“南醫生,你一直這麼照顧自己的病人?”
牧水狀似随意地問。
你那身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略微思考了一下,他笑着回答:“如果是指做飯,這倒是頭一遭。”
“以前的診斷對象多數是犯人,我的善心也沒有泛濫到可以施舍給那些罪大惡極的人。”
“偶爾有那麼幾個靠關系找上我的人,也都是些地位顯赫的公子小姐,他們家廚子的手藝可比我要好上不少。”
牧水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
避重就輕,狡猾的家夥,他心想。
特調組組長為什麼會花費心思接近自己這個在海洋中幾乎沒有實權的妖怪。
隻是想認識我嗎?真的可能嗎?
牧水思忖,雖然懷疑南慎,但他确實從未在對方身上感受到過針對自己的明确惡意。
隻是有時候會有奇怪的感覺,像是在極端的善意和極端的惡意中徘徊,就,不太像正常人。
但這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既然他對自己沒有什麼惡意,那就暫且可以算作友方。
那麼對方到底為什麼這麼在意自己呢?
總不會是,以前在哪裡見過面吧?
牧水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了很久,也不記得自己的過去裡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南慎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牧水,大概也能猜到對方在想些什麼。
他微微垂下雙眸,那對眼睛中盛滿了苦苦壓抑着的遺憾和不甘,仿佛彌天大霧中夕陽在天邊留下的最後一抹灰色的剪影。
如果牧水有留意此時的南慎的話,一定會驚于其中的濃烈情緒。
牧水回憶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如果他們以前見過,那麼隻有可能是在銜尾蛇内部。
牧水的記憶一直很好。
因為核心在眼部,他接受的信息往往冗多,大腦也相應地具有超出常人的處理信息的能力。
他認為自己不會記不住一個和自己有過交流的人,特别是在自己有意識地控制核心減少信息接受量以後,他幾乎沒有模糊的記憶。
——除了銜尾蛇裡度過的那段時光。
那段記憶多半是被人動過手腳,才隻留下支離破碎的大緻印象,而找不出細節的内容。
從昨晚上自己經曆的夢來看,自己的記憶說不定在慢慢恢複。
自己記憶的回複或許是因為蟲母把自己拉進幻境,又用精神攻擊修改了自己的認知。
這樣看來,或許也是因禍得福。
至于南慎到底和自己有沒有什麼過往,這個迷題的解開隻是時間問題。
忽然,一團黑霧飄進室内。
牧水認出那是何清的傳訊咒術,便伸手接住。
那團黑霧落在手心,化作一隻黑色的魔鬼魚。
何清空渺的聲音傳來:“底拉,速來。”
這句話是用内閣的密語說的。
南慎的臉上露出一瞬的迷茫,他看着起身整理手套的牧水,一下意識到對方可能要出去辦事,便主動說:“特調組也還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讓牧水安心離開,他不會趁人不在偷偷幹壞事。
牧水聽懂了南慎的暗示,挑了一下嘴角放開了手中的魔鬼魚。
魔鬼魚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漆黑的窄門,門緣上的惡鬼花紋呼之欲出。
這是何清的能力之一——羅生門,可以在兩地之間突破空間限制,建立傳送坐标,一天隻能使用三次。
牧水走進羅生門,心想,何清還真是貼心。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這時,程四恰好給南慎打電話過來。
“喂?老大?”
“嗯。”南慎淡淡地回了一聲,示意程四繼續說。
“之前你讓查的那個,有了點眉目……據已有資料,那個叫牧水的箱水母身邊沒有人叫燈塔。但是他之前有個監護人叫隋晤,曾在特調組做情報員工作,代号燈塔。”
“不過這個隋晤早就在二十六年前出任務死了,就在二十六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三日。”程四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你也知道的,師父他手機上的日曆,始終都是停留在十二月二十三日……是不是太巧合了?”
南慎的目光飄向窗外,回道:“隻查到這就可以了,至于你師父程于淵,我沒資格插手,這畢竟是個人私事。”
程四聽了,沉默了兩秒才呐呐應是,挂了電話。
南慎放下手機,有些出神地想,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