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陳一隻能感謝。
感謝這個宮中唯一向他吐露真言的人
。
聽着小皇帝道謝,壽慶也不再覺得詫異,笑着眯起眼,搖搖頭,他道:
“宮裡總歸是好過一些的,這些事情,陛下不知道也正常。”
他越來越期待了,期待小皇帝日後的表現。
曾經墨守塵是他唯一衷心的主子,現在也還算是,因為他明政,有一顆鏟除污垢的心。
可是他那顆心之所以跳動,是因為兒時的仇恨,他太過極端,重嚴刑苛法,甯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解決不掉的事,便用殺來解決。
雖然在腐敗的官場管用,但是百姓們也民不聊生。
這始終不是良策。
天下需要一個嫉惡如仇的慈悲之人,
這天下撐不了太長的時間了,他希望小皇帝是。
……
陳一沒回坐席,在外面溜了一晚上,朝臣們也熟視無睹,正在大堂上忙着替自己的主子扳回一局。
陳一帶着壽慶在偏門等墨守塵。
裡面全是烏煙瘴氣。臣子們喝得暢快,你一言我一語掙得臉紅脖子粗;女眷們也不逞多讓,你攀我比都想争個第一,時不時的還要調侃一句剛剛的小皇帝。
陳一癟着嘴不願意聽這些,一群胭脂俗粉還想玷污他。
好不容易等着散場,壽慶讓他回去回去坐鎮,陳一卻不聽:剛剛墨守塵都離席了,萬一要是錯開了今晚可就很難再見到了。
他有很多話想要和墨守塵說。
好不容易看到墨守塵,陳一偷偷向人招手,可是很快,他便看到了墨守塵身邊還有位不速之客——劉長盈!
陳一瞪直了眼,就那麼看着二人走出去,墨守塵還看到了他。
本就已經深受打擊,陳一此刻更是火冒三丈,氣洶洶地跟上去:他倒要看看這麼晚了他們兩個要做甚!
黑燈瞎火陳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跤,他哎喲一聲,狼狽地雙手撐地,腰部發力,一個踉跄起身,遠遠地跟在了那二人的身後。
壽慶突然覺得剛剛自己的期待有些好笑,看着窘态百出的小皇帝,他無奈搖頭。
……
劉長盈這次找墨守塵看來的确是有要事相商,禦苑的四周布滿了藏匿在暗處的廠衛,但是墨守塵卻沒有讓他們阻止陳一二人的進入。
陳一不知道這些,隻是怕被墨守塵發現,所以隻敢在遠處偷聽。
“守塵,百草靈芝的下落的确是假的,但是我發現了一件大事——”
墨守塵第一次見劉長盈這麼緊張。
“慕容雲那逆賊,竟然和西北蠻夷有勾結,在天山腳下,有線人看到過他們的人接頭,正是慕容雲的得力手下慕容清。
墨守塵沒太驚訝,慕容雲這種貪婪到極緻的人,現在做出什麼都不為過,倘若兩方再這樣僵持下去,他絕對會主動引蠻夷進中原。
“現在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把百草靈芝找到,慕容雲那邊的事,我來擺平。”
墨守塵不打算和慕容雲做太多糾纏,百草靈芝,才是現在破局的關鍵。
兩個人的說話聲很小,除了在場内力高深的廠衛,沒人能聽見,可是壽慶看着眼前神情變得驚懼的陳一,他不禁沉思。
不應該啊——
陳一下意識想找個依靠,他抓住壽慶的衣袖,可是下一刻,原本還在談正事的兩人突然就親近了起來。
陳一原本還震驚攝政王的反心,但看着劉長盈突然一個勁地往外蹦屁話,哪裡還有驚懼,隻有想上前将人胖揍一頓的火氣了。
“守塵,我的身體你知道,對你的火毒抑制作用很有效,你最近正在毒發期,不如我晚上就與你同住——”
劉長盈試探性提議。
紅暈染透了臉頰,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隻是輕垂着眸子,等待着墨守塵的回應。
墨守塵早年被慕容雲那畜生傷得那般深,身邊也一直沒有什麼能親近的人,他一直都很孤獨,劉長盈覺得自己什麼都知道。
他早就對墨守塵傾慕已久,礙着墨守塵的身體一直躊躇不前......
現在他想明白了,他不能憑借如此微末便失去自己的愛人。
墨守塵現在唯一親近的人大概就隻有他了,二人之前也的确隐隐的暗生情愫過,劉長盈生怕墨守塵拒絕,他嘗試想要去擁住他。
墨守塵的反應很平淡。
暗處一聲枝丫斷掉的聲音,墨守塵心中暗自感到一陣微微暖盈,他退後婉拒:
“本督夜宿皇宮,你是外臣,于理不合。”
劉長盈不知道墨守塵在想些什麼,他頗有些急切,“你難道現在還怕那個小皇帝不成!”
儒雅的形象忽然被撕裂得一絲不剩,劉長盈幹脆說出了心中所想:
“如今世道不太平,那小皇帝隻知道安心享樂,天下根本不需要一個這樣的皇帝。”
他握住墨守塵的手腕,比墨守塵壯高些的身材有輕微的壓迫感,誰也想不到平日裡的謙謙君子竟然是這樣一個“有志”人。
“天下需要的是守塵你啊——”
“除了你,沒人能救得了這個天下啊!”
劉長盈說的确實是心中所想,不帶任何二心。
他一心為民,看不得現在天下大亂,百姓哀苦連天,他也曾有效忠帝王的心,可是他發現到頭來,終究還是墨守塵能擔得上這個重任。
“守塵,你才是皇——”
“放肆!”
暗處的小皇帝終于忍不住,壽慶站在後面,看着小皇帝大步流星向着劉長盈走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估計又是一場拳腳之争。
果不其然,陳一半點皇帝威風都沒有,揮手就是一拳。劉長盈吟詩作畫是一流,卻不善習武,被人一拳揮倒在地,鼻血直流。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
“你看朕不打死你這個亂臣賊子!”
陳一被怒火沖去了理智,擡腳又是一下,想要再動手卻被墨守塵攔下。
被人點了啞穴,眼睜睜見劉長盈被人送走,陳一含着淚委屈掙紮。
可是又發現墨守塵正攬着他的腰,二人正貼身站在一起呢,色心乍起,他便沒再用力得到掙紮,隻是哭喪着臉努力讓兩人貼的緊一些。
壽慶在一旁站着,心中一陣無奈。
眼看着臉都要貼上了,墨守塵才為人解開穴位,将人推開。
“廠督大人!”
陳一張口就要哭,卻被墨守塵先發制人,一聲呵斥,将人吓住,停在原地踟蹰不敢上前。
“你是皇帝,不是莽夫,本督平日裡教你的,是以皇帝的威儀發号指令,不是讓你用拳腳解決問題。”
“陛下學了這麼久,還是沒學會麼?”
壽慶識眼力見地退到了陳一身後,垂頭做請罪狀,似是背景闆一般不敢言語。
陳一還是沒看出來現在到底該做什麼,他氣得跺腳,喊道:“有人聽朕的号令麼!沒有!他們都隻聽督主你的,不聽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