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這裡幹什麼?看的什麼書?不無聊嗎?”
然後不等他回答,就伸手過去翻看,看見深奧的書名“噢”了一聲,對他說:“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别人覺得你很裝。”
沒想到這一句話就讓陸綏破了功,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關你什麼事。”好像小時候被她捏臉的樣子。
元鹿笑起來:“沒什麼事,就給你這個。”
她手心裡躺着一隻花朵編成的手環。陸綏知道元鹿一向擅長這種小玩意,拿他當小孩子哄。陸綏根本不屑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多麼成熟的孩子,和她以為的自己完全不一樣。他靜着臉不說話,心裡想了八萬字也不說一句話。
這麼對峙了一會,陸綏還是從她手上拿過了那隻花環。
這孩子真白。指尖比她手心還白。
元鹿跑走了。陸綏一手握着書,聽見她的同伴在問:“陸家的小孩子……去理他做什麼……古古怪怪……”
而她笑着說:“嗨,閑着也是閑着嘛。”
陸綏的手一收緊,花環被碾成了汁渣。他敏感的心被閃電似的酸澀貫穿。
為這句話,他恨上了她。而玩家對此一無所知。
她隻覺得感情線一片大好,陸綏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很乖巧,叫他出來都會答應。雖然出來之後也不怎麼搭理人,和元鹿的朋友們格格不入,一旦被誰逗了,就會用一種陰冷怨恨的目光瞪着對方,完全不好招惹也不好玩的樣子。
隻有元鹿樂此不疲地和他說話,送他東西。加好感的操作應該就是這樣吧。就這麼兩年過去,如果這時候有系統能讀取數據,應該能看到陸綏的好感是負得多麼可怕的一個值。
和陸佑當然也會聯系,元鹿還請教過他,他弟弟喜歡什麼。陸佑回信說他喜歡曬太陽,把元鹿搞得哭笑不得。稍微觀察一下就能發現陸綏完全不喜歡曬太陽也不喜歡戶外活動,就和他的名字一樣。阿叢,一叢草葉,流着不被人注意的汁水,一掐就留一個印子。
完全是喜陰生物。
而每個月還能來弓場一次,可能全靠陸佑的耳提面命。
元鹿和他見面更多的都是在家裡或者室内,要麼就是安靜的隻有兩個人的地方。人越少陸綏越自在。元鹿覺得自己完全掌握了陸綏的資料,直到她看見陸綏在燒東西。
在燒她送給他的東西。
他靜靜站着,火光燎吞着紙傘。
那把傘是元鹿借給他的,那天陸綏為了幫元鹿做功課留得晚了,自己送到她府上的時候下了雨。陸綏也不打傘,站在堂中等她出來。黑黢黢的眼睛一言不發看着她,把包好的課業放下,轉身就走,感覺像是自以為很酷的中二騎士。
元鹿看着想笑,追上去遞了一把傘。後來又索性撐開,送他到了馬車外。
現在這把傘帶着周邊的草葉被燒得很旺,映出陸綏白森森的臉蛋,兩隻眼睛像吸光的黑石頭。
元鹿沒想到自己回來拿個東西還能撞見陸綏這樣的一面,她震驚不已,趕緊上前踩滅了火光,又左右張望着,看見不遠處有個湖泊,奔過去脫下外襟的坎肩沾濕透,回頭蓋在上面,才徹底滅了火。
她這麼跑個來回忙個夠嗆,而陸綏自從她出現起就默不作聲,整個人木頭似的一動不動,也不走也不說話。
元鹿處理完才有心思對着熊孩子發火,全然不顧自己其實也是個小孩,她指着陸綏運氣半天,終于撿出他的頭一道罪名:
“這是别人家,你瘋了!要是火燒起來了你讓别人怎麼辦!讓你母親父親怎麼看待你!”
這是一個京師望族舉辦的小宴,邀了許多有頭有臉的青年女男來,其實意在相親,不過對于小孩來說就是閑逛來玩的。陸家來了陸佑和陸綏。現在陸佑可不好請出來,元鹿看見了上前打招呼,一轉頭陸綏就不見了。
元鹿也習慣了陸綏像蛇一樣爬起來沒有聲音。玩得差不多了就想自顧自離開,突然想起有個東西落下,從記憶裡最快的小道抄回了舉辦宴會的園林,沒想到恰好撞見了陸綏。
陸綏張口:“沒關系,我年紀尚小,他們隻會覺得是一時失手,沒人會追究。”
“啪”的一下,元鹿震驚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沒想到自己這麼莽,但氣勢不能過去,順着這股震驚的勁兒吼道:
“你什麼時候被教成這樣子了,陸綏,人命關天你也不管的嗎?”
陸綏被打了一巴掌,心裡屈辱,但看着她的神情又很痛快。他安靜回:
“那我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