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司彥望着逐漸融進暮色的背影,喉結突兀地頂起又沉落,指節無意識收緊糖罐。
*
昨天下午下了一陣雨,天空陰沉沉的,沒想到到了晚上又更加猛烈,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
雨水順着宿舍樓的屋檐流下來,形成一道道細小瀑布。
司書回到宿舍時渾身都在滴水,發絲黏在脖頸上,襯衫被雨水浸成半透明,裙擺滴滴答答墜着水珠,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三人還沒來得及問,司書已抱着睡衣匆匆鑽進了衛生間,隻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等她從衛生間出來,柳知心已下床,趿着拖鞋坐在書桌前等她。
“書書,魏景瑞找到你了嗎?”柳知心直接開門見山。
“找我幹嘛?我沒見到他啊。”司書抓着毛巾随意揉搓發梢,水珠滴滴答答落在睡衣領口。
她歪頭用肩膀夾住手機,騰出手去夠桌上的充電線。
話語一出,三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到司書身上,宿舍内頓時安靜下來,隻有窗外雨聲依舊“嘩嘩”作響。
“那你玩到這麼晚是和那個學長?還全身……濕透了?”柳知心一臉不可置信地走到她身邊,眉心擰成結。
她本以為司書全身濕透是因為和魏景瑞吵架了,心裡還隐隐有些擔憂,甚至已經在腦海中構思了無數種安慰的台詞,沒想到和那個渣男學長有關。
“對啊,我們在雨中漫步玩呢,浪不浪慢?”司書眼睛笑成兩道彎月,顯然還沉浸在方才的浪漫氛圍中。
“……”
确實浪漫,浪漫得像是被雨水澆透了腦仁。
“好好好,你最有情調,全世界就屬你和他最懂浪漫。”柳知心朝天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回到自己桌前。
指尖跳躍間,她給魏景瑞發送了一條消息:[你沒找到書書?]
官清晚的目光掠過司書的手機屏幕,稍作思索後,溫聲道:
“書書,我明天中午請你們吃飯,你給魏景瑞發個消息讓他也來可以嗎?”
她隻能為魏景瑞做個微小幫助。
司書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停頓一下,轉頭看過來時眼睛發亮:
“晚晚,你要請我們吃飯啊?”
官清晚笑着點頭解釋:
“嗯,之前在酒吧你哥幫了我,我欠他一個人情。
我想請他吃飯還這份人情,但單獨請他似乎不太好,所以就讓知心把你們這些發小一起約上了。
現在就差魏景瑞了,你能幫我給他發個消息嗎?”
司書笑着應承:“當然行啊,沒問題。那你跟我哥說過了嗎?”
她邊說邊站起身,熟稔地挽住官清晚的胳膊追問:“準備帶我們去哪兒吃呀?你不是還在兼職嗎?請我們這夥人吃飯,生活費夠不夠花?”
“還沒說呢,打算待會找他。”官清晚任由她挽着,“地點定在雲淇澳,前兩天我剛發了工資,請得起你們。”
她頓了頓補充:“就算不動用工資,我也有足夠的錢。”
“成。”司書晃了晃手機,“我這就給魏景瑞發消息。真好,又能湊一塊兒熱鬧了。”
“嗯。”
書桌前的柳知心握着手機的手指微微發顫,太陽穴突突直跳。
魏景瑞發得消息戳得她眼眶發酸:
[見書書兩人在雨中漫步,笑得眉眼彎彎,我沒忍心上去打擾。]
她的視線死死盯緊屏幕,眼前不受控地浮現出場景:
魏景瑞獨自杵在雨幕中,目光黏在見書書和那個渣男學長身上。
任由冰冷的雨水無情打濕自己的衣衫,他卻像被釘在原地似的,始終不敢上前一步。
柳知心用力按壓着太陽穴,在腦海中反複追問:魏景瑞到底怎麼回事?正常人都該嫉妒到失控才對啊。
偏偏自己渾身濕透站在雨中,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和情敵在雨中漫步,卻還能如此“大度”地選擇默默旁觀。
認識這麼多年,她頭一次發現他有這樣“大度”的一面。
明明他對書書的感情那麼深,那麼真摯,為什麼在面對這種情況時,他卻選擇了退縮?
柳知心心中一陣酸楚,窗外的雨聲依舊淅淅瀝瀝,透着寒意,又夾雜着些許凄涼,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罷了,感情從來不是能靠蠻力扯清楚的結,慢慢來吧。
或許,時間會給出最好的答案。
官清晚爬上床才摸出手機給蕭司彥發消息:[學長,明天有空嗎?]
後天賽車社面試在即,她想先把和蕭司彥的事情處理幹淨,最好能像撕掉創可貼那樣幹脆利落。
消息提示音瞬間響起:
[沒有。]
“……”
所有人都約好了,唯獨卡在最該來的人這裡。
她隻當他明天有事。
官清晚試探性回: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有空的時候就有了。]
“……”
這人存心打太極。
确實,有空的時候才有空,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她索性把話挑明:
[明天中午十二點,雲淇澳。]
即使他不來,其他人已經約好了,總不能放他們鴿子。
消息很快跳出:
[什麼意思?]
“……”
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卻偏偏要裝作不懂。
[請學長吃飯,還人情。]
手機那邊的蕭司彥盯着屏幕上“人情”兩個字嗤笑出聲,到底還是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關系。
他慢悠悠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缭繞中,眼神滿是玩味。
他懶懶打字:[更沒空。]
“……”
沒空就沒空吧。
[嗯。]
她真的心力交瘁。
聊天框沉寂下來。
官清晚瞥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十點,她拉好窗簾睡覺。
對面的司書依舊埋頭于手機屏幕。
[學妹,晚安。]
她退出與學長的聊天界面,轉而點開魏景瑞的對話框。
心心說魏景瑞找自己了?
可她在校外沒看見過他啊。
她敲字:[明天中午來雲淇澳。]
氣泡剛發出去就顯示已讀:
[怎麼?和你那個學長一起吃飯,讓我去當電燈泡啊。]
魏景瑞收到消息時剛把感冒藥吃完,淋了一晚上的雨,全身早已濕透,布料緊貼皮膚,寒意順着脊椎往上爬,頭腦卻異常清明。
感情的事強求不得,隻能順其自然。
他看不透司書對那個渣男抱着怎樣的情感,更摸不準自己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
現有的關系狀态如果被打破,産生的後果他根本無力承受。
正因為太在乎,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司書死死盯着手機屏幕,手指洩憤似的戳着鍵盤:[你來不來?]
電燈泡個鬼啊。
[來。]
魏景瑞對她的請求向來是來者不拒,甚至連緣由都不過問半句。
這次約飯,他也隻當是她有事相求。
而收到消息的司書心跳沒來由漏跳半拍,像被無形的東西輕撞一記,胸腔傳來陌生的震顫感。
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情緒,也不知道它的緣由是什麼。
她把發熱的手機反扣在枕邊,睫毛在黑暗中輕顫幾下,索性将臉埋進被子裡,任由睡意漸漸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