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上不是說他的教養很好嗎?
為什麼她隻覺得這人蠻橫無理到極點,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讨厭感直飙升三級。
蕭司彥突然收緊下颌線,眼瞳中掀起劇烈的情緒波動,他骨節分明的手掌不受控收攏。
但就在官清晚以為他會繼續糾纏下去時,他猛地卸了力道,五指在虛空中神經質地蜷縮又伸展,像被某種無形力量逼迫着放開她。
教養?
從小到大,他的家教向來嚴苛,禮儀舉止無可挑剔。
可家教也是被逼來的,司南希和蕭景深常年飛往國外,忙于事業,将他孤零零留在宅邸中,身邊環繞的除了刻闆的禮儀教師,隻剩下永遠繃着臉的管家。
那些人用機械化的口吻向他灌輸規矩,他們隻會不斷命令他該做什麼不該做。
可那些被稱作“教養”的東西,在他眼中,不過是旁人硬扣在他身上的鐐铐。
外界總說大哥蕭辭的性格最像司南希,沉穩、溫爾文雅、理智,天生就是為了繼承家族事業生的。
蕭司彥卻活成了另一個極端。
他叛逆、桀骜、冷漠,骨子裡流淌着與蕭家格格不入的血液。
圈内人常常在背後嘀咕,怎麼親生兒子和司南希差别這麼大?
可沒人知道男生渾身帶刺的模樣,不過是常年累月對抗着家族裡一道道無形枷鎖,硬生生磨出來的保護殼。
更沒有人知道,司南希給他的愛遠比不上給蕭辭的多。
他總聽司南希說“我要對蕭辭加倍補償,因為他出生時就失去了母親。”
可這樣的補償機制,卻建立在壓榨他的母愛份額之上。
每當看見司南希把本該屬于自己的關心轉給蕭辭時,蕭司彥都會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
“生他的時候母親難産去世了”,這句話就像免罪金牌,讓所有偏心的行為都變得合情合理。
他無數次想質問司南希:
蕭辭的創傷需要用我的正常童年來填補嗎?
您把對逝者的愧疚轉化為補償時,考慮過自己的親生孩子也需要被愛嗎?
那些被硬生生剜走的母子時光,要拿什麼來償還?
但這些問題最終都爛在了胃裡,發酵成持續十九年的隐痛。
不給予他情感關懷就算了,卻要求他必須在學業與商業能力上與蕭辭比肩。
每次家族聚會後,司南希總會單獨留下他反複強調:“你要像你哥一樣,成為家族的驕傲。
可是司南希有沒有問過他,他想要什麼?
他喜歡賽車,從小就喜歡。
十五六歲,他開始玩賽車,在職業賽場上玩出了名堂。
就因為蕭辭創立了的自己公司,他就被迫向官方提出退役,退出職業賽車手。
可憑什麼?
憑什麼他的人生要因為蕭辭的存在被改寫?
憑什麼他的熱愛要因為司南希的偏袒被剝奪?
他不明白,也不願意接受。
在他高考結束後,他開始叛逆,用各種極端方式發洩不滿。
染發、打耳骨、抽煙、喝酒,這些行為在旁人看來不過是自甘堕落,但對他來說,卻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志願填報系統關閉前,他删除了司南希反複确認的商業與國際貿易專業,改成了生命科學,一個與家族期望完全背道而馳的專業。
錄取通知書寄達當晚,司南希震怒的來電在午夜響起,通話被強行切斷的忙音中,他反手将手機扔進來烈酒杯内。
連着一個星期沒回家的他最終被數名魁梧保镖強行架回老宅,在祠堂裡罰跪了整整一夜。
進入大學後,他又重新玩起了賽車,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時常沉默寡言。
他對清冷與溫柔兩種性格的反感并非空穴來風。
司南希的漠不關心讓他倍感失落,他試過用笨拙的方式主動示好,想要得到哪怕一絲的認可,但換來的是她更加疏離的态度。
他更讨厭司南希把所有的溫柔溺愛都給了蕭辭。
她的眼裡似乎隻有蕭辭,一個完美得挑不出毛病的大哥,一個别人生的兒子,分走了所有他求而不得的關注。
“對不起。”
三個字暗啞得隻剩氣音,卻又透着認真。
官清晚揉了揉發紅的手腕,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蕭司彥一動不動立在原地,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心底泛起苦澀。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失分寸,知道她有男朋友,自己本應與她保持适當的距離。
可…有些事情,早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包廂内的人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依舊在歡聲笑語中暢聊着。
包廂内的人對洗手間發生的微妙互動毫無察覺,依舊圍着餐桌熱絡交談。
玻璃轉盤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魏景瑞劃開微信對話框,看到蕭司彥發來的消息:[你們先回吧,我臨時要處理事情。]
随後,衆人三三兩兩結伴走向電梯間,歡聲笑語中打車返回學校。
*
日影斜沉,雲絮松散地鋪在天邊,金紅色光線穿透零散雲塊,整片天空忽然亮了幾分。
大片晚霞堆疊着從西邊蔓延過來,橙紅與粉紫的色塊在天際交融。
依據趙鵬發送的詳盡位置信息,官清晚踩着小白鞋不緊不慢走在林蔭道上。
路旁烏柏樹的細長影子斜斜橫在地面上,枝桠間時不時飄下幾片葉子。
不多時,她已來到藝術樓前。
擡頭仰望,這座樓宇與周邊的教學樓截然不同,外立面錯落分布着不規則幾何窗框,牆體點綴着抽象派塗鴉作品,整棟樓透出自由随性的氣息。
她沿着旋轉樓梯來到頂層,發現這裡被改造成完全不同的空間。
原本分隔的教室打通成開放式區域,成套的休閑家具錯落擺放着。
官清晚走到教室門口時,透過半掩的玻璃窗,隐約瞥見一個人慵懶地陷在沙發中。
她猜測這個人或許是賽車社團的負責人趙鵬。
教室的門緊緊閉合,她抿了抿嘴唇,輕扣門扉數下,随後緩緩推開。
沙發上的人聽到響動立即坐直,原先懶散的坐姿消失不見,眼睛緊緊盯着門口出現的瘦削人影。
女孩站在門口,皮膚冷白,天生優越的骨相撐起标準的鵝蛋臉輪廓,眉眼鼻唇像被精心雕琢過,烏黑卷發随意攏在腦後,整個人透着疏離的清冽感。
趙鵬不動神色地調整了下坐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沖她擡了擡下巴,聲音溫和:“你是來面試助理的那個人嗎?”
“嗯。”官清晚點頭。
“先進來。”趙鵬熱情招呼道,他長相清俊儒雅,舉手投足間盡顯溫文爾雅。
“别客氣,随便找個位置坐吧。”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走向冰箱,拉開冰箱門,從中取出一罐旺仔牛奶。
要說這旺仔牛奶還是官清晚給蕭司彥買的,他給了她一罐,她還了他一整箱,還附加了一罐旺仔牛奶糖。
官清晚關上房門,靜靜站在一旁,雖然趙鵬已經示意她随意坐,但她知道自己是來面試的,必須保持應有的禮貌和尊重。
她微微颔首,必須等趙鵬先坐下,才能跟着落座。
“這裡沒有開水了,你先将就喝這個吧。”趙鵬見她站立不動,走過去将旺仔牛奶遞給她。
“謝謝。”官清晚雙手接過牛奶,忽覺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她垂眼盯着罐身看了會,還是決定暫時不喝。
見趙鵬已經坐下,她也順勢坐在了他的對面。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也讓這場面試變得正式和嚴肅起來。
趙鵬整個人陷進沙發靠背,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眼中帶着幾分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