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揉進幾分痞态,蕭司彥手指卷着她鬓角碎發繞圈玩,他裝模作樣沉吟片刻,懶洋洋發話,“要不,你請我吃個冰激淩?就當是賠罪了,車我自己拿去修。”
“……”
她垂眸望向手中僅僅價值十五元的冰激淩,機械式的咬了一口,奶香在舌尖漫開時,目光卻粘在車身上幾道醒目刺眼的刮痕。
這種程度的損傷至少要送進專業車間維修,維修費用少說也得好幾萬,難道一個冰激淩,就這麼水靈靈抹平了?
後面那群人全看傻了眼。
他們目睹着蕭司彥自然而然摟住官清晚的脖頸,而官清晚竟沒有絲毫掙紮。
這畫面實在超出衆人理解範圍。
當聽到蕭司彥用一個冰激淩抵十幾萬的修車費時,這群人心裡又開始翻騰。
要是換成旁人,沒個十來萬肯定是行不通的,但現在居然用個冰激淩就解決了。
混小子們交換着眼神,他們彥哥這回是真栽了。
“冰激淩…現在請嗎?”官清晚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這混球又想耍什麼花招?該不會是覺得她窮,怕賠不起他?
霓虹點光在瞳仁中重疊交錯,他盯着她眼角殷紅小痣哼笑,“你說呢,保不齊明天你就裝失憶,我上哪逮你這隻野貓去?”
“……”
她像耍賴的人嗎?
她向來一諾千金,怎麼到了他嘴裡就成了不認賬的賴皮了?
見她垂着眼沒回應,蕭司彥塌下肩膀往前壓,鼻尖懸在将碰未碰的距離,“不樂意啊?那我可要重新考慮你那筆修車費該怎麼算了。”
灼熱氣流撲在臉上,她點頭應下,“行,我去買。”
修車費她肯定會還的,等拿到手機就轉賬。
蕭司彥低音一笑,松開圈着她脖頸的手。他摸出煙盒抖了抖,叼住最後一根煙,打火機竄出火苗的瞬間,堪堪壓住唇邊惡劣的笑,“和你一個味道的。”
“哦。”官清晚睫毛抖了抖轉身要走,鞋面剛轉出半圈就僵在原地。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沒帶手機,口袋内隻剩下五元錢了。
而冰激淩一個要十五元,這種連鎖店最講究明碼标價,絕不會為誰的窘迫網開一面。
畢竟微不足道的差價,連賒賬的餘地都沒有。
蕭司彥倚着車頭吞雲吐霧,見她僵着身子不動,他拖着玩世不恭的調子開腔:“杵在原地當吉祥物呢?還是說,要我當護花使者?”
“……”
這人向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官清晚用力抿住嘴唇,轉身盯着遠處便利店刺眼的霓虹燈,聲音悶悶的:“沒錢,買不了。”
“……”
沒錢?十五元都拿不出?
吃瓜群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年頭還有人窮到連這點錢都掏不出?要是真讓彥哥開口索賠維修費,恐怕得把姑娘逼到絕境,估計全身上下家當都不夠補個車漆。
蕭司彥煩躁的“啧”了一聲,叼着煙蒂朝她逼近,居高臨下的掃了她一眼。
女孩站在眼前,身形單薄,手裡空空如也,連手機和錢包都沒帶。左臉浮着未消的掌痕,在淨白肌膚上紅腫得刺目。
這場景他太熟悉了。
被扇耳光的女孩,深夜離家時連手機都來不及拿,卻還固執地仰着脖頸不肯示弱。
他弓下背,帶着煙草味的熱氣撲在她耳廓:“要不這樣,叫聲哥哥,賬就抹了。”
“……”
官清晚抿了抿唇,沒吭聲。
這人永遠沒個正形,總愛用吊兒郎當的腔調逗弄人,偏又帶着股說不清的壓迫感。
像慵懶的獵豹收起爪子,卻藏不住骨子裡的侵略性。
“你别鬧了。”她不動聲色往後挪了半步。
拒絕的不止是這個荒缪提議,更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較量。
自那個潮濕的清晨初逢起,他們之間就橫着條看不見的警戒線,誰先示弱誰就潰不成軍。
蕭司彥直起腰,随手彈了彈煙卷,伸手捏住她下巴尖晃了晃:“怎麼就叫鬧了?這不要錢的買賣,學妹當真不心動?”
“……”
這種鬼話也就騙騙他那些沒腦子的迷妹。
倏然間,空氣中傳開一記響亮腸鳴。
交疊的視線同時頓住。
“餓了?”
“我餓了。”
兩道聲波在虛空中相撞。
“……”
倒承認得幹脆利落。
他漫玩世不恭的轉着打火機,“連聲哥哥都不叫,總得換個方式還。”
官清晚擡眼看他,警惕的問:“什麼方法?”
眼尾危險的壓下來,他漫不經心發話,“不是餓了嗎?賞臉陪我墊點東西。”
“……”
她不知道他說的“陪”是什麼意思,是單獨和他一起,還是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
蕭司彥像是看出的顧慮,将煙從嘴邊取下,笑得痞氣十足,“和我單獨吃飯怕我吃人啊,司書她們一會都來,夠熱鬧了吧?”
“對對對,我已經給書書發了消息,她們馬上就到。”魏景瑞忙不疊舉起手機,屏幕在漸暗的天色裡亮得刺眼。
他偷瞄着兩人神色,伸手抹了把額頭并不存在的汗。
“……”
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冷風掠過睫毛時,官清晚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那地點在哪?”
“你選。”蕭司彥目光黏在她側臉的紅印上,越看越煩躁。
一股沖動想問她是誰傷的,卻又害怕觸及她的傷心事。
“随便選嗎?”
如果随便選,那她想吃點好的。
心情不好隻能美食治愈了。
“嗯,随便。”
得到答案,官清晚目光掃視着四周景象。
作為盛京最繁華的商業中樞,此刻正是華燈初上的黃金時段。
霓虹燈牌競相亮起,往來行人摩肩接踵,空氣中浮動着濃重的物欲氣息。
她的視線掠過沿街商鋪的玻璃櫥窗,最終定格在十字路口極具壓迫感的異形建築群。
纖指指向被水晶立面包裹的流線型建築,她轉頭問:“去那裡面吃可以嗎?”
衆人順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視線立刻被折射着七彩光暈的酒店外牆黏住。
待看清那棟标志性的金碧穹頂建築時,瞳孔蓦地睜大。
作為全盛京皆知的天價銷金窟,這家被戲稱為“皇家金庫”的酒店向來以準入機制嚴苛著稱。
不僅需要提前預約登記資産,單是基礎服務費就抵得上普通白領半年薪資,更别說用稀有食材編号代替價目的隐藏菜單。
蕭司彥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聲懶卻寵溺無邊,“好,就那裡。”
他當然清楚這家酒店的消費水準,但隻要她開心,這點錢又算得了什麼。
官清晚沒想到蕭司彥答應得這麼幹脆,她沒來過這裡,光是門廊金燦燦的旋轉門就透着股奢靡勁兒。
但她又很想吃點好的。
“是學長請客吧?”她遲疑着确認。
“……”
不是他還能有誰?
惡劣因子在血液裡翻湧,蕭司彥半眯眼,故意拉長音調,“學妹有錢?”
“有。”她條件反射般回應,但下一秒,底氣就洩了一半,音量也弱下來,“五元。”
但為了證明自己并非空口說白話,她還特意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紙币,高高舉起。
“……”
蕭司彥氣笑了,所以她出門僅帶了二十元,花費了十五元買了個冰激淩,手頭隻剩寒酸的五元。
他凝視着女孩認真的模樣,心中卻覺得她強裝鎮定的窘态分外可愛。
見他不置可否,官清晚決定再添一把火,彎彎眼,“我也可以請客的。”
“……”
五塊錢連杯水都買不來,她怎麼請?
但他仍順着她的話茬,饒有興趣的問:“怎麼請?”
忽然想看看這個平常清清冷冷的女孩還能說出什麼離譜的話。
她清清嗓子,語氣刻意端着正經,“就…我請客,你買單。”
現在隻能先耍個賴,等回家拿到手機立刻轉賬給他。